亚当(133)

　　“放心好了大哥，这些事我早就做妥当了。他们会看到我守在熟睡的你旁边，一守几个小时。“小离转过脑袋，眼神好像在说木歌是个笨蛋。

　　木歌吃了她一记嫌弃的眼光，追问道：“你合成了假的视频？”

　　“不然能怎么办呢？ 好在大哥你不能动，这个几乎就是静态的，和真的没什么区别。和大哥说了这么久的话，就算是动态的也没什么难度。”

　　木歌点点头， 赞同她想得周到。

　　“你在做什么呢？”刚开始小离就背着他不知捣弄什么东西，似乎不想让他看到的样子。

　　“在学习，顺便关心一下大哥的新闻。”

　　木歌沉默了一秒钟：“我都这样了能有什么新闻？”

　　“亚当的粉丝组织了大批的人去街上游行，抗议虹桥没有好好保护他，提议让政府介入寻找。”小离或许觉得这个行为十分可笑，表情上充满了鄙夷。

　　木歌笑了起来，只有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亚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一切证据都指明他已经回去了自己的世界。只是他离开之后这个世界的疯狂粉丝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别笑了，也有不少人的人提议对大哥放走亚当的行为进行审判。”小离看上去并不如木歌表现的那么轻松，边说边皱起了两条眉毛。

　　“随便了，她们要求杀了我也行啊。”木歌嗤笑一声，并没有表现出对死的恐惧。

　　小离看不下去，阴阳怪气道：“谁答应了我要等亚当呢，我多想要个人类的身份，有的人就是不知道珍惜，整天要死要活的。”

　　木歌被她怼了几句，嘴皮动了动又闭上了。

　　“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的话就惜命吧。”小离瞪了木歌一眼，又关心起她的新闻来。

　　有一瞬间木歌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小离不把他当主人，倒是把他当可以怼的哥。可以前是以前，她这时候不把他当个病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木歌鼓起勇气：“我也想看新闻。”

　　“大哥还是不要看了。”小离一脸嫌弃。

　　“为什么？”木歌以前在她面前还有些主人的权威，现在说句话都会各种被拒，相当的没人权。

　　“大哥的速度跟不上我啊，太麻烦了。不如我看了之后总结要点念给你听。”小离说得理所当然，竟也让木歌觉得很有道理。

　　木歌点点头，乖乖地在一边等待小离读完相关消息。

　　小离的超级cpu并没有在上万条新闻中花费太多时间，在木歌百无聊赖地又快要睡着时，总算转过身来愿意面对他了。

　　木歌顿时来了精神。

　　小离脱口道：“虽然大哥躺在医院得不到外界的消息，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替大哥查清楚。在粉丝群聚集在医院外后，被驱离的事引发了更多的人抱团。她们打着正义的口号要求政府查明真相，不得包庇在医院里的大哥。这好像是有组织的行动，不过我查了各种消息来源，没有一个靠谱的。现在看来各地的人都有这个诉求，人数还在不断上升。”

　　木歌听得蹙了蹙眉。“最后会怎样？”

　　“我怀疑恩唯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大哥。”小离道：“毕竟大哥放走亚当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亚当不能作为人类看待，所以不适用于人类法律。如果法院按照大哥有意放走虹桥的‘私有财产’来判，很可能要被罚天价罚款…………可大哥没钱赔啊。”小离困惑地说着事件可能的走向。

　　“私有财产？呵，他算是谁的私有物？跟虹桥有什么关系。”木歌抬高音量否认。

　　小离感受到了他的愤怒，解释道：“北辰为了亚当修建了天价的场馆和配套设施，虹桥要是废弃，会断了他们的收入来源。而且他们……产业众多，也没办法承担粉丝的谩骂和抵制。”

　　木歌冷笑着看向她。

　　小离咳嗽一声：“我只是从各家评论里总结出来这么个结论，你别这样看我。”

　　木歌没处发火，双眼把小离盯得更狠了。

　　“如果大哥真的被他们架去法院，很可能会成为虹桥转移大众视线的替罪羊，事实上现在已经是这个局面了。”小离道。这里只有控制虹桥的北辰集团是幕后的既得利益者。亚当如果从此消失，他们需要一个说辞向大众解释，以及研究到一半的项目腰斩的理由。

　　木歌黯然。

　　小离道：“恩唯和他们虽不在一条船上，可这越闹越离谱的民愤，不好好处理的话势必会影响到她的选票，政治生涯因此断送得不偿失。”

　　“他不过是人类的一个实验品，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竟然也能被套上政治的锁链，成为人类阴谋和利益的牺牲品。”木歌觉得讽刺极了，打心里不想待在这个不值得的世界。

　　“大哥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我能怎么样呢。”木歌望着头顶上的白墙，喃喃道：“我还有什么选择吗？让我承担骂名，得到惩罚。”

　　小离忿道：“大哥没有做错什么。”

　　“可他们并不那么想，我也逃不了不是吗。小离……老实说，如果要进监狱，我是不是就可以——”

　　“你不能死！说好的要等亚当的。”小离吓了一跳，急忙阻止他这种偏激的想法。

　　“可是，如果是十年怎么办……二十年，我又该怎么办？我总不会在那种地方等到他吧？”木歌说到后面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也不管小离能不能听到。

　　“不会的。就算今年这一届恩唯不能脱颖而出，在四年后她一定会找到新的证据来击垮北辰。大哥，大哥就是她的希望，她肯定会保住大哥的。”小离说着许多看似不可能的推论，有些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实现。

　　木歌看向床头那张亚当和他的合照，意料之外地道：“好了，不用说那么多。就我这种身体状况，能不能去还是未知。”

　　小离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看向木歌的手臂。虽然在人类的肉眼下并不明显，可木歌手臂的状况确在变好。从每小时对他的检测数据来看，木歌的手臂炎症已经消去大半，断掉的手臂神经可能已经重新联结，只是这一切木歌并不知晓。他的断骨依旧没有愈合，只是整只手臂的温度下降了。

　　木歌的血液中虽然也有亚当的细胞，但是比起亚当本人，数量可能根本不足以让他在巨量的伤害面前恢复。

　　可亚当的手越来越瘦弱，已经能清晰看到皮下的骨骼结构。小离不知道他能替木歌恢复到什么程度，与其将一切都告诉木歌，不如让他自己去发现，避免心理上的落差。

　　“大哥不要气馁。”

　　……

　　三天之后，小离的话不幸应验，木歌从飞鹰的传话中得知，恩唯可能会随时召回他。这无疑是在告诉他，她随时可能向发疯的人群妥协。

　　而在这一天，木歌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能动了。亚当的手掌现在几乎变成了一只包着皮肤的骨骼，让看到的人有些惊惧。木歌不愿意别人用那种眼光看亚当的手，让小离把他的手用薄被盖住了。

　　医院的检查在这两天变得异常频繁，或许是因为看到亚当手掌变化的缘故，李卓相每次见他都恨不得要扒了他看个明白。木歌知道他遇到的问题不是他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他也永远不会和他解释，亚当对他做过什么，人类的身体为什么能和亚当融合。

　　他不说或许还能守着秘密活下去，而说出去，活着的就可能会是Alan。

　　他对Alan已经说不上恨。在小离从李卓相的电脑里偷出Alan的近照时，木歌觉得他已经油尽灯枯了。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再大的不满，都会随着Alan的死亡消失。

　　木歌伸出手，轻轻覆上了手腕上那只形同枯木的手。亚当的手在他的抚摸下忽然从他手臂上落了下来，滚到了床单上。木歌的左手臂上现出几个淡淡的红点，先前连接处的皮肤已经长好了一半。

　　“大哥——”小离见此情景低低呼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