亱莲用指腹抵住他的爪垫,感知那里的红肿已经消去,又轻触他的鼻头问:“还痛不痛?”
“不疼,爸爸给我涂了保湿液。”
“嗯。”亱莲的声音发软:“走,带你回屋。”
他一脚踏进院门,便看见了江小鱼说的那只狗。那是一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背獒犬,它浑身的肌肉绷紧,警惕地盯着亱莲。
然而,当这只獒犬的目光移向亱莲怀中那只小黑猫时,它的眼里却闪过一丝渴望与亲近,但紧接着,它又瑟缩了一下,眼中重新被惧意所占据。
它的鼻子不安地抽动着,辨认着亱莲身上的气息。好可怕,比它搏斗过的狼还要可怕。那气息让它感到不安和恐惧,仿佛勾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獒犬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尾巴夹在两腿之间,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江小鱼敏感察觉到了它的不对劲,拍拍亱莲的胳膊示意他将自己放下去,小跑到黑旋风的身边摸摸它的爪子:“别怕,他是我的媳妇猫,同样不会伤害你的。”
亱莲待在原地,半敛着眼眸注视那只狗,许久过后,它像是知晓他真的没有恶意,这才放松下来被江小鱼赶回屋里。
“它受了许多苦,对人类的警惕心很深。”小黑猫人模人样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回亱莲腿边,两只爪子在亱莲鳄鱼皮纹理的鞋面上抓了两下。
亱莲失笑,半弯着腰拎起猫的后颈皮将他抱进怀里:“叶先生休息了吗?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他?”
“不会的……”小黑猫凑近亱莲的耳边说:“他在和大爸爸打电话。”
无法忽略他因为感冒而浓厚的鼻音,配合着他的动作,听起来很有一些鬼鬼祟祟的可爱感。
亱莲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软到了不行再烂的地步,认服般悄然叹息,在江小鱼的床边坐下时,不免又看见了那只狗。他问:“它胃里那根断指的主人找到了吗?”过年时江小鱼只简单说了一声,并没详细说过案情。
江小鱼叼着一包纸巾爬回亱莲的身边,昂着脑袋示意他给自己擦鼻涕:“已经知道断指属于谁了,但人还没有找到。”
亱莲抽出纸巾,手法生疏,仿佛对待什么珍宝一般小心擦着江小鱼的鼻头:“怎么会确定信息了但没有找到?是死亡了还是?”
案情不能对外人透露核心细节,江小鱼没说具体是谁,只含糊讲:“消失了,最后出现的地方在松市郊区的犬只行为矫正中心,正在等待立案侦查。”
亱莲也没打算细问,给他擦完鼻子又抹上保湿液,这才松了口气般去摸他汗津津的脚爪。
“是不是热?要不要脱了羊羔服?”
江小鱼苦着脸摇摇头:“爸爸不给脱。”
“那也好,睡觉时再脱,免得再次着凉。”
这次的感冒来势汹汹,江小鱼周一上班时,头昏脑热倒是好了些,可喷嚏依旧不少。他惨兮兮地擦拭着,鼻尖红成一片。
夜挽春看他这副样子,笑嘻嘻打趣道:“你周末干嘛去了着凉?不会是也打野战去了吧?”
“打野战是什么意思?”江小鱼吸吸鼻子没反应过来,金戈拿着资料夹一巴掌拍在夜挽春的头上,阻止了这小子没脸没皮的后话,接着把资料夹递给江小鱼:“立案了,待会和刑侦那边一起开大会。”
江小鱼精神一振,接过后连忙打开。虽说目前没有发现出了人命,可因为涉嫌非法经营和赌博罪,案件的侦查等级定得不低。
夜挽春也来了兴趣,娃娃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刑侦那边也一起开呀?”
金戈老马识途,经历多了自是看出了陆挽晖和夜挽春之间有些什么猫腻,可他懒得管也不感兴趣,警告地看了夜挽春一眼,面对江小鱼时蹙眉道:“吃药了吗?怎么还是这样严重?”
江小鱼本就生得白,这时鼻头红得像假鼻子般,看得人心有担忧。
“吃过了。”江小鱼讲话瓮声瓮气:“感冒吃药也没什么用,靠免疫力熬吧。”
金戈啧了一声:“不行你就别去开会了,被刑侦那边看到又要啰嗦。”毕竟在大会上擤鼻涕,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江小鱼知道他的意思,捏着资料夹也有点犹豫,还没等他再考虑,刑侦那边已经来人催促:“金处长,赶紧吧。”
也顾不得思考,金戈抽了几张纸巾塞进江小鱼的口袋里,推着他的背往外走说:“尽量忍住吧。”
*
考虑到陆挽晖和金戈的师徒身份,以及陆挽晖对办案处的特殊性知晓,刑侦这边分在这件案子里的警官依然是陆挽晖。
他坐在前排,脸上的鼻青脸肿褪去大半,只有嘴间还留着一个伤口痕迹。看见江小鱼他招手示意:“这边。”
江小鱼有些不太想和他坐一起,可环目四周除了领导位也没别的位置,只能坐在他的右手边。
夜挽春笑嘻嘻地坐在江小鱼旁边,隔着江小鱼对陆挽晖打招呼:“陆警官,早上好呀。”
陆挽晖额头的青筋绷起,后槽牙咬紧显得下颌线凌厉,江小鱼以为他要揍人了,却见他只是握拳透爪低头看案件资料。
他变了许多,以前的陆挽晖像只不懂压抑愤怒的狗,现在的他像只愤怒但沉默的狗……江小鱼在心中想,暗恋多年的师父被自己的父亲挖了墙角,这打击估计确实不小。
江小鱼哪里知道他不仅情场失意,酒醉失身后还被人拍了照片以此要挟!
妈的!陆挽晖真的憋屈,拳头真的很痒。
金戈拍拍手吸引大家注意:“案件情况应该都已了解了吧?现在我们开始定作战方案。”
刑侦那边的负责人说:“那家犬只行为矫正中心面上掩饰得非常好,贸然进去调查一定会打草惊蛇,从而抓不住对方的犯罪把柄。大家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大领导们心里指定有数,如此问只是为了培养底下的这些大头兵而已。
往常这种情景,陆挽晖定是要头一个发声的,这回他却沉默不语,引得刑侦负责人开口:“陆挽晖,你说。”
陆挽晖将双手平盖在资料上,抬头时面上冷静:“我调查过那家机构,它对外的封闭程度很高,外界唯二能进入的渠道只有送犬矫正和实习训犬员,而这两种渠道都需要申请和考核,我合理怀疑,考核的内容是他们在筛选目标人群,吸引所谓的赌犬和赌徒。”
刑侦负责人点点头:“没错。那我们可以从这两个渠道安排卧底。”他想到什么,侧头对身边的金戈说:“金处长,你们那边性质特殊,能否让变形人变形进去卧底?”
江小鱼听到这有些紧张和激动,努力忍住想要打喷嚏的本能,抬头去看金戈。
金戈看了眼脸憋得通红的猫崽子,没错过他眼中的情绪,可他面色很沉,调出一张警方内部的通讯信息放到大屏幕上说:“我原先打算让江小鱼卧底埋伏进去,可就在今早我收到了一个简讯……”
众人的目光被屏幕吸引,那里赫然写着:机构中有针对变形人的检测,除人之外的动物进入都需要被抽血隔离。——Lin
这个人?
江小鱼心头大震,忍不住出声:“是他?”
刑侦这次的负责人并没有经手过黄鹂的案子,纳闷问金戈:“这是金处长的线人?”
金戈否认,并与他说明情况:“在年前的特大凶杀案中,我们了解到警方内部有个代号叫Lin的人持续在为凶手提供帮助,以至于让凶手几番逃避网安的信息追踪。一直到凶手被枪决,我们也没能揪出这个人是谁,而今天他又传了这条信息给我。”
陆挽晖对待金戈的孺慕之情怎会如此便轻易消散?忍不住搭腔说:“内部简讯的传送需要独立的身份代码,一码一人,可以让网安那边去追踪定位。”
金戈点头:“我收到信息的那刻就通知了网安,目前的疑惑点在于,他为什么要传递一条这样的信息?在黄鹂的那个案件中,他帮助了凶手逃避警方追捕,可在这条信息里,他看起来确是在帮助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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