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雨淋,江小鱼快步冲进雨里,推着轮椅往前走。重新回到屋檐下,坐着轮椅的人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抬头:“谢谢你——咦?江警官!”
江小鱼对着黄鹂笑了一下:“怎么会在这儿?”
“我捡到只猫。”黄鹂松开一直捂在腿上的左手,江小鱼这才看见她的腿上蜷缩着一只长得很丑很丑的小猫。“这边不是靠近将军府吗,我出来拍照的,天晚了准备回家就发现了这只猫,正准备送过来检查就下雨了,淋死我了。”
她的语气很轻松,比上次在殡仪馆里遇见她时要放松不少,江小鱼蹲下身,举起手探在她大腿上方:“可以拿吗?”
“拿呗!”黄鹂将猫递给他:“呼,这雨可真大。”
江小鱼翻过小猫仔细看了看,呼吸很稳,年纪虽然小但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长得……
“怎么这么小长得就这么抽象?”他小声嘀咕。
鬼迷日眼,两瞥小胡子,很像影视剧中的某个外国大佐……
“是不是很丑。”黄鹂嘿嘿笑,掏出几张纸巾递给江小鱼:“擦擦吧,你额头上全是水。”
江小鱼谢过,将小猫还给她:“你要收养它吗?”
黄鹂“啊”了一声,拿纸巾给猫擦着身上沾到的一点雨水:“我本来想养大力的,只是,它不是被人害了嘛?碰见这只也是缘分,只是我腿脚不便,可能也养不好它。再看吧,能养我就养。”
雨哗啦啦倒豆子一般往下落,天黑的吓人,江小鱼看着雨幕,听见黄鹂问他:“江警官,你觉得正义是什么呢?”
江小鱼看着雨水在地上汇成一块洼地,蜂拥着往看不见底的下水道淌去,他说:“每个人对于正义的理解不同,但我想,每个人的灵魂中都有他正义的一部分。”
雨声太大,让黄鹂的声音听着有些不真切:“每个人?包括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包括那些以虐杀为乐的人?”
江小鱼抿着嘴角,低头看她,她不大不小的眼睛很亮,此时含着讥嘲。江小鱼说:“我不知道,但我愿意这么相信。我相信世间真理,我相信天道正义,我相信万物都有它该遵循的道理,我相信法会惩治不法。”
黄鹂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江警官,你还真是个理想主义者呢。”她的语气里似乎有着几分调侃,又似乎带着一丝惋惜。
雨来得又快又急,去得却漫不经心,淅淅沥沥收着尾,月亮悄悄挂上高楼。
江小鱼的电话响了,叶青徐问他怎么还没回家。
“我在医院看那只边牧,下雨了就躲了会雨。不用爸爸来接,嗯,我会注意安全的。”
他挂了电话,这才发现黄鹂依然在看自己。很难想象会有人拥有如此明亮的双眼,她笑着问:“是之前在菜市的那位先生吧?他与你长得很像。”
江小鱼点点头:“那是我爸爸。”
黄鹂摸摸腿上的丑猫,滑动轮椅转身往店里去:“那就再见啦,我要带小猫去检查了。”她往前滑了几步,扭过头有些俏皮地说:“你的爸爸比我的爸爸要好,你很幸运哦。”
“正义的江警官。”
第87章 季家葬礼
立冬过后,天乍寒了。
这时的松市,银杏已黄得透透,满地落叶如金子般洒了一地。江小鱼走在几排高大的银杏树间,左手被亱莲握在掌心。
“冷吗?”男人肩膀宽阔,身形俊挺,略微回头时的下颌线苍白却深刻,江小鱼红着耳尖,紧了紧与亱莲相牵的手掌:“不冷,你的手烫死了。”
他小声嘀咕像是抱怨,引来亱莲一声轻笑。
“是不是猫形来比较好?”亱莲说:“你猫形小,放进落叶里叔叔估计都要找许久。”
“去季家吊唁,总不能用猫形吧?那样太不礼貌了。”江小鱼有些担心亱莲:“我们真的不用去帮着做事吗?”毕竟是亱莲的奶奶,再不合,那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亱莲知道这小家伙的想法,江小鱼长这么大没体验过什么血缘亲情,直到如今才被爸爸找回,才知道有爸爸有家人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免不了对于血缘关系有魅。
亱莲也无意与他说太多大家族里错综复杂的腌臜事让小家伙对亲情关系祛魅,只轻声说:“你看季家那么多佣人在忙前忙后,我们胡乱帮忙说不定是在添乱呢?”
江小鱼想想觉得也是,他见亱莲确实不似伤怀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弯腰去捡一片叶子:“你看,它们长得好像,都金灿灿的,我要带一些回去给猫狗们看。这里不给车辆通行,这些叶子保存的好好,真漂亮。”
亱莲弯着眼睛,听着江小鱼难得多话,就那么跟在他身后见他拾来拾去忙个不停。明明江小鱼的年纪不算小,也是个成年人了,可他最近像是压抑太久般,少年心性愈发冒了出来,可爱到令亱莲心里发软。
“四哥。”江小鱼抬头喊他,两眼亮晶晶的:“我的口袋装不下了。”
亱莲失笑,他在家中的确排行最小,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喊他四哥。“来了。”他大步走近,脱下自己的风衣为他兜住一捧落叶。
便一直享受着周围的爱意就好,他心里想。
*
葬礼上的亱阑一席黑色旗袍,头带白花,面容素雅,浅浅的细纹沉稳。她如今已从雷广玉的手中接过季家的当家身份,就那么静静站在那儿,便有宾客不歇地与之交谈。
可能是因为君姑去世,她脸上不见表情,语气也淡淡。直到看见亱莲带着江小鱼走了进来,这才泄出一丝笑来:“去哪儿讨闲了?”她看见亱莲团成一个包袱状拎在手上的风衣,摆手让佣人去接,笑着说:“里面装了什么?”
江小鱼红着耳尖没说话,亱莲开口:“银杏叶。”
亱阑笑了一下看着江小鱼,眼神有些揶揄:“小江警官要不要去休息会?我见你的父亲们也在宾客处,若是想去可以同亱莲一起。”
江小鱼听着有些诧异,他知道万柯摇肯定是要来吊唁的,可爸爸怎么会来呢?
叶青徐哪里想来,只是亱莲邀请了。他说等到他和小鱼结婚后,季家那老太太小鱼怎么也能喊得上一声奶奶。
他说得诚恳,甚至早早便计划好了他与小鱼的将来,这叫叶青徐如何也生不出拒绝的话来。叶青徐默然立在万柯摇身边,想着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小了十几岁的人如此成熟,考虑妥当。而自己身边这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傻子一样,一天忍住没抽烟都要在自己面前转悠炫耀。
万柯摇惯常熟于应付社交场合,况且他身居高位,每每都是被人捧着。
“这位是?”有人笑着问被万柯摇带在身侧的叶青徐。
叶青徐还未开口,万柯摇便一脸骄傲地为他们做着介绍:“青徐是国际知名的设计师,肯纳国家艺术馆就是青徐的手笔。”
一群人本就是人精,见万柯摇都一脸追捧他们又怎会不给面子?纷纷留了名片想要找机会合作。
叶青徐态度委婉:“有合作机会的话一定。”他不愁没设计做,如今只是挑一些价格高的、场地有设计灵感的,给小孩赚些零花钱罢了。
“爸爸。”身后有人喊他,那声清亮干净,自是他的孩子。
进了屋,江小鱼也依旧被亱莲牵着,两人穿过层层宾客走到叶青徐身边,江小鱼被叶青徐拉过拍拍侧身:“去哪了,腿边蹭得一层灰。”
原先与万柯摇攀谈的商贾新贵也纷纷问亱莲好,场面一时热络得很。
银杏国虽然同性婚姻合法有两年了,可毕竟小众且社会认同感不高,乍一看见亱氏的大老板这么光明正大地牵着个名不见经转的青年来参加自己奶奶的葬礼,心里纷纷泛起嘀咕觉得亱莲未免过于明目张胆。
又见那青年长得黑发白肤,绿眸妖异相貌极好。又听他喊叶青徐“爸爸”,知道对方再厉害也就是个草根设计师的小孩而已,一群人心里就有些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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