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迟思量着,他该去找二哥好好谈谈,他想,自己是有办法帮上忙的。
走出藏书阁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他在明暗交界之时,偷偷去找了历敏。
历敏对他的到来并不奇怪。
兄弟二人没有点灯,静静坐在黎明将至时的桌前。历敏将一切和盘托出,历迟只问:“二哥,有什么是需要我帮你的吗?”
一丝曙光已经爬上了窗沿,点点微茫落在了历敏肩袖上,可他整张脸却还隐于昏暗之中,历迟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视兰筝如几出。”
历迟愣了愣,一瞬间,他没有明白二哥说这句话的用意。
历敏却很快转移了话题:“父亲留下的那个剑匣,准确来说,并不能称之为剑匣,里面并没有剑。”
“那是什么?”
“据说我们家的传家宝。”历敏笑了下,看着似乎不太合时宜,“父亲说,那是能逆转阴阳,跨越生死的东西,需要有缘人才能打开。”
“听着太玄乎了。”历迟蹙眉,“而且我在藏书阁,从未见过有此事的记载。”
“那剑匣是八百年前,天降陨铁锻造而成,很难被外力破坏,除非是遇到极强的冲击。”历敏说着,不免多了几句,“那陨铁坑,至今还在锁春谷封藏。”
“锁春谷已有四百年无新剑出世。”历迟开玩笑,“不如我们寻个能工巧匠,将剑匣熔了,重新铸剑,说不定也能轰动一时,这样也好过守着这不知真假的传家宝过日子。”
历敏摇摇头:“兹事体大,莫要玩笑。”
历迟不言。
历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弟弟放宽心,他会想办法的。
历迟选择了信任他二哥,再度回到了家中,过着他平淡的生活,并开始扩大学习范围。梁思音是虎妖,操控伥鬼是天生便具有的力量,想要与她抗衡,便要找到切断她与伥鬼之间联系的方法。若是灵力强大之人,这也许不值一提,但历迟身弱,如他名字那般,迟迟结不成内丹,没有内丹,便无法动用灵术。
历迟选择了一些旁门左道。
只是普通人,需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去钻研。
历迟花了十年,才终于有了些快成功的苗头。
他欣喜若狂,跑去告诉他二哥。
看到的却是历敏死在了那棵繁盛似锦的桃花树下。
回忆的长河在此断流,何以忧不问也知,这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历迟轻声道,“但二哥二嫂下葬之后,历炀却还要将兰筝拱手送人。”
还有什么呢?
还有历炀喝得不省人事,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言语中全是对历敏的侮辱,那张丑恶的脸逐渐扭曲,像个怪物一样,不断吞噬着历迟的理智。
他拔去烛台上的蜡烛,露出里面尖锐的铁器,对着面前酩酊大醉的某个人,狠狠刺了下去。
他人生第一次见血,是他大哥的血。
鲜血染红了地面,汇成一道又一道血色的溪流,渗入地面,也彻底将他拖入复仇的漩涡。
历迟紧紧握着烛台,竟没有一丝不安与恐惧,甚至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原来我是个天生的刽子手,他想,他无比愉悦地想。
“那尸体呢?”何以忧问着,历迟笑笑:“切成块,扔到城外喂野狗去了。”
他倏地敛了笑意:“二哥说他不恨,但我却是真心实意,想要他们陪葬的。”
幼年失怙,少时失恃,多年来如履薄冰,而成人,手足尽失。
叫他如何不恨?
他恨不得梁家全都下地狱。
但此时,历迟只是平静地坐着,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何以忧没有回应,她见惯了这人世飘摇,已经不会有太多的触动了:“你走的是一步险棋,若是历兰筝没有成功逃出来,没有见到施未,你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吗?”
“她一定会成功逃出来的,”历迟眼皮微微抬了下,说不出的疲惫,“因为那天,是我亲自去找的她。”
何以忧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丝意料之外的表情。
“历炀很早就被我杀了,之后与梁思音联系的,不过是我用泥人做出的傀儡,因此梁思音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兰筝要逃家,我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亲自去了,我本来就打不过那个丫头。”历迟眼皮又垂了下去,“她一定会逃走的,然后遇到施未。”
何以忧蹙眉,她隐隐发觉,这个中隐情,超出了她的预期。
“因为,那位大人在暗中指引她啊。”
历迟终是笑出了声。
何以忧心头一震。
施未也是,他嚷嚷着:“怎么会呢?你大伯就是个大胖子,跟头蠢猪一样!”
“不是的,他很瘦很瘦,感觉都没我有力气。”历兰筝倒不怕施未,小声与他争辩着,施未脑海里灵光一闪,问道:“你不是说你父亲在家中排行老二?那除了你大伯,你三叔呢?你三叔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我三叔?”历兰筝却一脸被问住了样子,重复着,“我三叔?我三叔……”
是啊,我三叔长什么样子来着?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很模糊很模糊的影子。
“兰筝。”
那个影子小声地叫着她,不高,瘦瘦的,走路轻悄悄的,对她很和善。
“这是妹妹吗?”
“这是妹妹。”
“妹妹叫什么?”
“兰筝想叫她什么?”
那是个早春,春风刚刚吹开枝头新芽。家里来了客人,也是一家三口,历兰筝没有见过,但对那个自称是父亲弟弟的人很有好感,她望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欢喜极了:“就叫她芽儿吧。”
历兰筝猛地捂住头,疼得弯下了腰,施未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你没事吧?”
她想起来了,那天来家里抓她去成亲的人,是她三叔。
“你也要这样对我吗?”她大声质问着,伤心不已,历迟没有辩解,他只说:“兰筝,你总归要回到这个家的。”
“我不要。”
历兰筝折下那根鹊羽,打伤了那些人,逃走了。
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三叔篡改了她的记忆?
历兰筝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滴。
始作俑者依然不动如山地坐着:“兰筝,总归要回到这个家的,但不是现在。”
“能告诉我,那位大人是谁吗?”
何以忧按在弦上的指节微微用力,大有警告之意。
历迟却不怕:“那何姑娘能告诉我,你师承何人吗?据我所知,这世上有你这般实力的人,未有一二,但我却从未听说过何以忧这个名字。”
他眼神深邃:“用隐居避世这个词来逃避,怕是不行。”
何以忧默然而立。
“或许,何以忧并不是真名呢?”
历迟的话就像破开坚冰的利器,让何以忧尘封多年的心,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也对,是或不是,那位大人都会来见你的。”历迟微叹,“早些赶去吧,你也不希望那几个孩子出事吧?”
何以忧不作纠缠,道:“梁家已是一片废墟,我已用灵术遮盖,剩下的事情,就劳烦你了。”
她顿了顿,又说着:“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也不想历兰筝出事。”
“这是自然。”历迟又开始摩挲他的手指,这是他思考时的一个小习惯,“大仇得报,也有几位的功劳,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便告辞了。”
话音刚落,屋内便空无一人。
历迟望着这空荡荡的地方,忽生难言的孤独之感,他长长叹息着:“要有命熬到那天啊,历迟。”
第41章
历兰筝头痛欲裂。
过往纷乱, 回忆如潮,过往的一幕幕如飞花落雨,密密麻麻占据了她的全部身心。她根本看不清, 想不透, 那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仿佛坠入无垠大海,被海浪裹挟着不断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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