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满蹊倚着门,注视着张何离去的背影,忽地喃喃自语:“我的朋友也在等我啊。”
林深路远,山高水长,如果不能现在见面,那就祝我们终会重逢。
凌满蹊将檐下的挂牌取下,转身进了屋,关上了那扇单薄的木门。
张何跟着烛光的指引,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走出了这神秘的林子。他逆着河流而上,回到那个千疮百孔的荒野,恰好撞见了正在寻找他的傅及与李闲。
“二师兄!”
张何大声呼喊。
“小师弟!”
“大个子!”
傅及欣喜不已,忙向他跑来,李闲紧随其后,在跑到张何面前时,她一下跳了起来,和对方击了个掌。
“大个子!”她笑得灿烂,就像烂漫的春花一般,张何注视着二人,难掩激动之情,傅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
“没事。”张何笑笑,“让你们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李闲还是像以前那样,跟个小麻雀似的说了一大堆,末了,才道,“我们快走,要赶去与师兄他们会合。”
“嗯。”张何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烛台收了起来。
“这是?”傅及有些疑惑。
“我在林中迷了路,庆幸得了一位前辈相助。”张何应着,拉紧背上的剑袋,“路上我与你细说,二师兄。”
“好。”傅及没有追问。
他手里还有一支陈彦送的鸣镝。
他寻遍这曜真洞天,也不见张何踪影,万般无奈下,才决定放出鸣镝。
可没想到,居然得到了回应。
那位前辈,会不会就是陈彦口中的那位呢?
傅及想着,待一切解决之后,他们再作打算吧。
一行人疾奔连天荒野而去。
“你们来了?”
大殿之内,叶星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低沉阴暗,夹杂着些许不屑。
“少给我装神弄鬼!快把剑匣交出来!”施未大声嚷嚷着,被燕知踢了一脚:“闭上你的嘴。”
“你怎么又踢我?要是何长老有个三长两短,我爹得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索我小命。”施未嘀咕着,他虽然对上一辈的事情知道得不算多,前前后后,懵懵懂懂,云里雾里,但何以忧毕竟是受父亲所托,亲自教导了他两年,这些恩情他都是记在心上的。
殊不知,这简单几句又戳中了燕知的肺管子似的,她当即冷了脸:“你要去送死,那我也不拦着。”
“我——”
“剑匣已经被聚魔池腐蚀,想要,就来拿吧。”
话音未落,地面骤然升腾起一层冷暗潮湿的水雾,将众人淹没其中,古怪的气味令他们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薛思蹙眉,这个术法,和他的好像。
施未捂住口鼻,眼前逐渐被水雾笼罩,辨不清人影,来不及多想,四面八方涌现出无数道野兽似的东西,似狼非狼,似虎非虎,飞檐走壁,上天入地。施未拔刀扫荡,却听“当啷”一声响,他一惊,只听到一句:“三师兄,是我。”
“小若愚?”
施未正要撤手,正前方却扑来一张血盆大口,顿时将他击倒在地,施未手持斩鬼刀,刀锋卡在尖锐的獠牙处,奇怪的是,明明这么近的距离,他却看不清面前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施未奋力一踢,那玩意儿瞬间分崩离析,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眼前剑光一闪,吓得他立刻缩回了脖子。
“二师兄?”
“小若愚?”
施未刚要上前,又看不见曹若愚的身影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直觉,这个阵法被放出来,不是为了要他们的命,而是为了拖住他们。
叶星的阴谋,绝不止如此。
聚魔池边,叶星正好画完了所有的符文。荆溪就站着他身后,面色苍白,眼神恍惚。
与徐向晚一战,荆溪受创极大,那飞来的长剑彻底穿透他的胸膛,如今,那伤口还在不停地渗着血。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叶星身边,等待着对方发落。
“站进来吧,荆溪。”
叶星唤着,年轻人慢慢移动脚步,每走一步,脚下便是一个血印。他闷闷地咳了两声,嘴角就溢出了血。
“这个阵法,能最大地激发你的潜能,但无可避免的,你会死。”叶星轻声呢喃着,温和亲昵,像在哄孩子,“你愿意为了我,奉上一切吗,荆溪?”
“愿意。”荆溪气若游丝地应着,他已经神思混沌,只靠着本能在回应。
这是多年来,被驯化的本能。
荆溪眼前闪过无数张脸,绝望的、崩溃的、狠毒的,千种万种,陌生或是熟悉的脸。
“乖孩子。”叶星抚摸着他的脸,温声说着,“你的老师,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荆溪蹙眉,他又想起了一个人。
“师兄!”他叫住了飞奔下山的周昂,“你去哪儿?”
“回家。”
周昂只回答了这两个字。
荆溪下意识地认为回家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所以他没有阻拦,他甚至傻乎乎地说着:“师兄,你回家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再回来找我玩啊。”
他不知道周昂偷了叶星的琴弦,更不知道再见面,他们会是在阴暗的地牢里。
“师兄,你为什么要偷主人的琴弦?”
荆溪没有怨怼,他只是不懂,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既单纯,又残忍。
“那本来就不是他的。”
“是主人的,师父说的。”
周昂不回答,荆溪又悄悄和他传音:“师兄,你回去认个错,我去求师父原谅你。”
“不可能。”
“为什么?”
周昂沉默良久。荆溪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这黑漆漆的地牢,说些不着四六的话,说什么临渊居然也有这样的地方,说什么不知道那些正道会拿他们怎么样。
“荆溪,你逃吧。”周昂突然开了口,听得荆溪一愣。
“趁着如今兵荒马乱,你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这样,你就能摆脱叶星的掌控。等到天下太平,你再出来,师兄带你回家找你父母,你不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周昂这番话太过大逆不道,荆溪吓得捂住了耳朵,没有回应。
可周昂没有放弃,他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荆溪,快逃吧,叶星只是拿你当个杀人工具,若他真的有朝一日,翻云覆雨,主宰六道,那你只会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这次,轮到荆溪没了回应。
周昂最终被傅及带走了。路过荆溪时,他无声地扔下一枚锋利的铁片。
他的本意是希望荆溪可以逃。
可这铁片,最后却被用来暗杀徐向晚。
荆溪的记忆只到了这里。
他站在阵中,见那法阵灵光大作,无数道符文钻入他的体内,一股凶悍的力量在丹田处横冲直撞。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隔着道道灵光,看见了叶星的脸,忽远忽近,明明灭灭,看得很不真切。
可是他想起来的,却是周昂。
他小声说着:“师兄,你有没有到家啊?”
“砰!”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天而降,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什么东西?”薛闻笛怔了怔。
“狗吗?”孙雪华抬头看去,一个庞然大物正凛凛地俯瞰着他们,一双黑色的眼珠散发出强大的威压,凶相毕露。
第190章
大殿内,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头顶传来沉闷的极具压迫感的低吼,众人顿时提紧了心。
“不好对付。”孙雪华几乎是第一时间下了定论。
“嗯。”薛闻笛应着, 二人在这一瞬间达成了共识。
“你们先走, 我俩断后。”
话音未落, 那头庞然大物便以雷霆之势扑了过来,孙雪华与薛闻笛同时拔剑,顾青顺势将身边的孙夷则与曹若愚往前一推:“趁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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