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白笙,我也不是曾经的我。”
白恩留下一句话,独自走出营地,足迹烙下的冰花如同伤疤。
那件事,已有四年了吧。
精灵族在十六岁成年,本该是个美好快乐的日子,白恩却遭遇了世界上最可怖、最丑陋的背叛——他最敬爱的兄长,雪银之崖的圣主,亲手剜下了他的麟骨,给他冠以欺君谋逆的罪名,将他囚禁在深渊整整三年。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在成年那天,觉醒了无色神的神力,对白笙的圣主之位造成了颠覆性的威胁。
白恩从没有想过,要代替他那位“贤明仁爱”的兄长成为圣主。
他自小崇拜兄长,将那人作为榜样,亲密无间地与他分享所有快乐和秘密,却在无意之中,被套下了一道又一道枷锁,只待有一天,无色神的赋权将他一棒打醒,那些沾血的枷锁统统活了过来,撕咬他,把他拽下万丈深渊。
麟骨落地的那一刻,大梦才醒。
白恩在雨中走了很久。
他本该在渡河之后租一辆马车,可一时走神,踏上了通往城堡的小路。
沿岸的城墙像是深渊的峭壁,白恩埋头向前,把那些晦暗的影子甩在身后。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黑透了,城堡的灯火出现在视野中。
他忽然驻足,屏住了呼吸。
灯火里,有一匹骏马冒雨奔驰,陆希挥着鞭子,迎风大喊:“喂——!”
喊声在密林里盘旋,像是头顶落下绵密的雨,淋得人心尖发颤。
马儿跑近了,陆希的披风被雨水浇透,贴在双腿和马背上。
“为什么不乘车?”陆希问他。
白恩打着伞,一路走来倒是浑身干爽,只有鞋面沾了点泥。
他望着陆希,非常不解:“您出来干什么,我马上就……”
陆希朝他伸出手,语气生硬:“还能干什么,大老远看见你步行过来,有点担心。”
雨水落在那只伸出的手上,溅出小小的水花。白恩望着他,仿佛看到了深渊顶部露出的灿灿金辉,是太阳啊,他一直乞求着那束光能把他带走,离开冰冷的囚牢。
陆希晃了晃手:“发什么愣,赶紧的。”
白恩瞅了一眼城堡的距离,嘴角噙笑:“这么远看到我,您视力真好。”
他拉住陆希的手,踩住马镫,坐在了他身后。
略微成长的身体已不似半年前那样纤瘦,马背上也显得拥挤。白恩的前襟很快被陆希身上的雨水沾湿了,隔着胸膛传递来的温度却异常滚烫。
他收起伞,环住陆希的腰,马儿一路小跑回去,两个人都湿透了。
莱茵从庭院的大门迎出来,牵住马,发自肺腑道:“您还不如不去。”
陆希受凉打嗝,没功夫怼他。
好在婢女提前备好热水,陆希泡澡驱寒,白恩也回到卧室更衣。
城堡的仆人都在猜测精灵族青年深夜造访的原因,陆希洗完澡去厨房煮姜汤,看到一群婢女交头接耳,咯咯发笑。
“是白恩先生想领主大人了吧?”
“我看领主大人也挺想的,老早就扒在露台上张望。”
“我还看到他从武器上拆下了一个圆筒,当望远镜用。”
“你说今晚会不会……”
“哎呀别说啦,羞死人了,领主大人在看我们呢。”
陆希礼貌问好,然后无情下令:“快去睡觉。”
已经十一点了,陆希把姜汤端出厨房,看见白恩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
“我可以去您的卧室睡吗?”白恩望着他。
陆希含糊地应了声,把托盘举到他面前:“先把汤喝了,预防感冒。”
白恩并不怕冷,作为雪之精灵,他压根没尝过感冒的滋味。
但是姜汤很好喝,放了砂糖和红枣,喝进胃里暖暖的,像是马背上那具紧挨着自己的身体,暖到不愿松手。
两人一同上了楼,进入领主的卧室。
白恩一进门就看到窗前躺着黑漆漆的无界,窗台上还放着被拆下来的瞄准镜。陆希飞快扑过去,把可怜的无界拼装完整,收回了道具栏。
房间里飘着木质调的香味,不知道是哪个婢女这么操心,提前喷了香水,还把床帷放下来一半,床头只留了一支蜡烛,光线黯淡又暧昧。
陆希浑身不自在,指了指床上的枕头,问道:“你睡哪边?”
白恩看着他的指尖:“您先选吧。”
陆希原地转了半圈,背过身去:“你确定要住在这里吗?”
白恩唇角轻抬:“我已经在这了。”
他看见烛光照在陆希的耳朵上,黑发下露出的耳廓已经红透了,陆希却强装淡定,清了清嗓子:“那行,睡吧。”
两人躺下来,姿势就如同陆希降临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一左一右间隔很远。雨声滴滴答答,夜风钻入敞开的窗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拂动床帷之下的轻纱。
白恩忽然说:“能再跟我说说您的事吗?”
陆希“嗯?”了声。
白恩道:“您的那位朋友,父母去世以后,一个人生活了多久?”
原来在说那一晚的对话。
陆希算了一下,从自己八岁到三十二岁,他答:“二十四年。”
“有过恋人吗?”
陆希尴尬得抠手指:“没。”
白恩笑了一声,是从鼻腔里滑出的气音,沉甸甸的很迷人。
陆希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虽然毫无恋爱经验,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滋味,但此时此刻,任他是根木头,在被亲吻两次之后,也明白这种心律失常血脉偾张的感觉代表什么。
——他对白恩有感觉,他喜欢白恩身上的气味,喜欢他唇齿间的湿软,喜欢与他有肢体接触。
他无法再用“松子酒后遗症”来搪塞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松子酒的无辜。
“小白,我有话想对你说。”陆希往白恩身边挪了挪,乌黑的眼睛里含着烛光。
白恩侧身面向他。
陆希道:“等一下,我先捋一捋。”
他用拳头抵住嘴唇,仔细整理思路:“我以前练习射击,会在枪靶上预设一个瞄准点,每次出枪,不靠眼睛去瞄准,而是靠直觉指向预设的瞄准点,第二步,再用眼睛去建立瞄准线。”
“在精准度达到百分百以后,我甚至不需要第二步,在直觉产生的同时,扣动扳机,便能精准打击目标。”
“有人告诉我,过度相信直觉,早晚会出现差错。可我的经验告诉我,在我凭借直觉应对的每一起事件中,没有一个是我后悔的。”
他伸出手,点了一下白恩的额头:“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做出了选择。”
白恩的视线锁在他脸上,一动不动:“什么选择?”
“信任。”
这两个字,看似轻松地说出来,却承载了与生命同等的重量。
陆希来到这个世界,在完成全部主线任务之前,踏错一步,他就会与这个世界失之交臂,陷入永恒的寂灭。在这种情况下,他选择相信白恩,无异于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他。
而白恩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从提供线索到协助战斗,他帮助陆希顺利完成了第一个主线任务。
但第二个任务,雪银风暴,陆希顾虑白恩的精神状况,迟迟没有发问。
眼下,面对复杂的感情变化,陆希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前世身为武警特战,最珍重的感情莫过于“信任”二字。他把这两个字说给白恩,试图宣泄心中压抑的感情,却发现远远不够。
没错,远远不够。
第26章 蜕变的精灵
烛火微微晃动,陆希望着那双单薄漂亮的冰蓝色眼眸,扯了扯睡袍的领口。
他觉得有点热,想凑白恩近一点,往前挪了挪,又觉得怪不好意思。
以前在警队,他没少听队员们倾诉情感困惑——有人和女朋友异地,苦恼该怎么维系感情;有人搞网恋,苦恼自己长得不如吴彦祖;唯一已婚的副队,依然苦恼自己对老婆照顾不周,没法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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