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依赖上这种药物的,剂量不能太大,否则他会昏睡不醒;也不能太轻,太轻的剂量会让他中途醒来,通常还没有见到熠冬的正脸,梦境就会结束。
今天见到熠冬了。岁月真的很善待熠冬。
即使相隔十多年未见,熠冬还是跟以前没什么分别,只不过脸庞更加清瘦,多了几分成熟,不像从前那样懵懂。熠冬都没有抬眸看他,只是低垂着视线,刘司铭心脏传来一阵细密的揪扯感。
梦境来了,阮熠冬站在光亮的出口,侧过脸看向刘司铭,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还伸出手。
刘司铭加快步伐往前,但他每往前走一步,他和阮熠冬的之间的距离都会被拉开,他索性站在原地,静静地守候着,直到阮熠冬朝他走来,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他。
再也不分开了。刘司铭小声对自己说。
柔软,明亮,温暖的梦境,彻底将刘司铭包围,他放松了下来,呼吸均匀。
*
天气预报说本周有暴雪,非必要不外出,小心地面湿滑区域。
这天中午,刘司铭像往常一样开完会回来,接到一通电话,听筒传来下属焦急的声音:“山上出现雪崩,堵住了去路,包括审讯室那条道……”
“其他人呢?”刘司铭拿着外套往外走,“通知支援部——”
雪太大了,堵住了正常的车道,车子开到半山腰就进不去了,一路打滑不说,两侧随时有塌雪的可能。刘司铭把车子停到一旁,顺着山路往上走,雪水浸湿他的鞋子,雪花落在他肩头,渐渐融化在羊绒外套上,只有半空中升起的白气,透露出些许人迹。
0034这样一个烫手山芋,持续多年都未能有明朗的结果,山上又有雪崩,有人临危逃脱在正常不过了,只有门口冰冷的铁锁在告知刘司铭,阮熠冬还在里面。
作为参与终审的高层,刘司铭有一把通用钥匙,但他发现锁孔里面凝结了,钥匙根本捅不进去。他还得时候匆忙,也不知道支援部的Alpha什么时候能到。
刘司铭没有多想,将铁锁揣到衣服里面,过了很久,才用钥匙打卡了大门。
“熠冬——”
多年未能叫出口的名字,此刻听起来有些生涩。
刘司铭推开里间的门,闯入审讯室,发现阮熠冬睡在地上,因为畏惧寒冷,蜷缩着身体,整个人像睡着了一样,脸颊红扑扑的。
刘司铭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阮熠冬,声音很轻:“醒醒。”
阮熠冬还闭着眼,看上去没有反应。
刘司铭下意识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有点烫,阮熠冬在发烧,难怪昏睡不醒。
雪还在下,纷纷然飘下来,斜吹进审讯室的大门。
刘司铭拿出手机给下属打电话,奈何手机一直没信号,连信息都发不出去。
过了一会儿,阮熠冬发出轻微抵触的声音,像是难受至极,接着,他又蜷缩了下去,把脑袋埋进大衣里面,只露出凌乱的短发。他冷。
刘司铭关上了大门,冷风不会再往里吹了,但空气还是透着湿濡,渗透进皮肤,让人忍不住战栗。
想到这里,刘司铭躺到阮熠冬身旁,以包围者的姿势,将他抱在怀里。
这样拥抱了一会儿,阮熠冬感受到了一丝暖意,慢慢放松下来,身体不自觉靠了过来,刘司铭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但不像高烧,倒是像低烧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熠冬满身是汗,他试着转了个身,背对着刘司铭,刘司铭从阮熠冬身后搂住他,两个人挨得很近,刘司铭问他还冷不冷。
阮熠冬有反应,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嘶哑,“好一点了。”
“救援很快就到,再坚持一下。”刘司铭说。
阮熠冬迷蒙地听着,好像辨认出他的声音了,但他实在睁不开眼,觉得困到极致,他只能去找刘司铭的手,想用力握住。
刘司铭像有预感似的,回握住了阮熠冬的手,放在手心静静地看着——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Omega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用‘十指不沾阳春水’来形容都不为过。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备受煎熬,指甲附近冒出倒刺。
刘司铭静静地看着,摩挲阮熠冬的手背,再也控制不住地亲了亲。
其实从一开始,即使不了解阮熠冬的家世,刘司铭能感觉得出来他和阮熠冬是两个世界的人,要怪就怪阮熠冬太耀眼了,让他本能地忽略了他们之间的沟壑。
没有办法,他那么喜欢熠冬,他总是放纵自己沉沦。
十多年以来自卑、压抑、绝望,仿佛在此刻统统找到出口,如海啸一般从内心深处席卷而来,让刘司铭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作者有话说:
新鲜的更新~
第91章 我是不是第三者
阮熠冬缓慢睁开眼,感受到身后急促又滚烫的呼吸,空气里萦绕着熟悉的Alpha信息素气息,让他心脏疯狂跳动,是雪松,前调低沉又苦涩,中调厚重缠绵,初闻时只觉凛冽,闻得越久越不自觉沉溺其中,阮熠冬身上莫名传来一阵潮热——想转过身去,转过去看看是不是他……
阮熠冬转身,肩膀撞到刘司铭的,刘司铭慌乱敛住情绪,将他按在怀里,声音很轻:“冷吗。”
Alpha浓郁的信息素变淡了一些,阮熠冬心跳如闷雷,“不冷。”
——话刚落音,阮熠冬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两个人都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但又那么急切地希望能更靠近彼此一次,每当想说点什么来化解气氛,两个人总是异口同声地撞在一起,刘司铭停顿了一下,“你先说。”
阮熠冬敛着眉眼,视线停留在刘司铭脖颈处,他还穿着制服,领口整齐,上面是基地标志的刺绣,走线十分流畅,两道细长的红线,靠近喉结的位置有一颗五角星。
“下雪了吗。”阮熠冬偏了偏视线,看到另一侧的窗户,外面风雪飘摇,大雪隐匿一切声响,万物仿佛陷入了沉睡。
刘司铭说:“有一会儿了,救援队应该很快就到了。”
审讯室没有火种,自然不能生火取暖,好在刘司铭身上很热乎,阮熠冬靠在他心口。
多久没有见面了?阮熠冬问自己。
时间漫长到他快都要想不起来,他只记得上一次见刘司铭,刘司铭才升了初级干部,是一名前途大好的Alpha,如今看来,岁月没有亏欠刘司铭,他得到了他理应得到的一切,包括荣誉。
唯一亏欠刘司铭的,是阮熠冬——年轻匆匆一见,冲动许下一生的诺言,完成标记过后又跟其他人结婚,而刘司铭,听说至今未成婚。若只是这些兵荒马乱的爱情也就算了,偏偏他们之间还横亘着黑白两条道,刘司铭顶着背叛信仰的高压线,用一颗子弹逼走了阮熠冬,他在赌,用命在赌,要让阮熠冬无论怎么样都活下去。
这让阮熠冬怎么能忘记刘司铭,他亲爱的Alpha,人人敬仰的上校。
好像也说不出对不起,对不起三个字太轻了,无法弥补他们之间蹉跎的岁月,阮熠冬想了想,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用手心抚摸住刘司铭的脖颈,像曾经无数次亲昵时那样,放在他的动脉处。
刘司铭感觉到了,用拇指摩挲阮熠冬的脸颊,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但那又是一种深切的悲伤,求而不得的煎熬,终于见面时的凝噎。
良久,刘司铭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熠冬,我是不是第三者。”
他好像很在意这一点。他们分手时,阮家人说阮熠冬有门当户对的姑爷,那是不是意味着是刘司铭介入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他觊觎别人的Omega,难怪熠冬不肯跟他在一起。
“不是……”阮熠冬用力推他,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懑——气刘司铭这样轻贱自己,不拿自己当回事,阮熠冬越拍越用力,到最后他简直要呼吸不过来,脸颊都憋红了,他眼里噙着泪,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把一个人人敬仰的上校,践踏成感情里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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