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秦段鼻音里混着生病后的虚弱无力。
“那——”
秦段知道他要问什么:“现在没跪了,头痛,可能有点发烧了……”
萧越真想突破屏幕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抱住他。
房门传来咔嚓声,秦段睁开半边眼睛:“不说了,我姐带医生来了。”
对面嗯了声:“让医生好好看看,头不痛了再给我回消息。”
“好。”秦段点了挂断。
“——”
医生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他还勉强维持着清醒,吃了药之后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睡了不知道有多久,中途迷迷糊糊地醒来,感到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手的主人注视了他一会儿,随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叹息很长,像羽毛一样抚在他耳廓。
秦段大半意识还在沉睡,坐在床边的人没一会儿就离开了,然后紧跟着开门关门声。
卧室的门不知道开关了多少次,床边响起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妈,你就别担心了。”
“……这么大个人了,你说他谈个普通家庭的Alpha我今天都不会罚他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偏偏就是……”
“小年轻谈个恋爱而已,妈你别看太严重了。”
“你不懂。”秦母眉头微微皱起。
“妈我有什么不懂的,”秦韵微觉得好笑,抱着手臂靠在书桌前,“妈妈你看哈,萧家主事的是萧老头还有萧起言,萧越摆明了就是个被养着的二公子,权力不会到他手里的。他都大三了没从萧家那边分到一点儿实权,萧起言当年和他可不一样。”
秦段感觉自己被一朵云,又或者是大团大团的棉花包裹了,身体很轻,头脑却很重,是大片大片的棉花、又或者是云见缝插针地从他耳朵眼儿、鼻子孔钻了进去……
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片刻,秦母叹了口气,瞥了秦韵微一眼:“谁知道萧家那边怎么想的。”
“好啦妈妈,”秦韵微拍了拍她的肩,“别管萧家那边怎么想的,你就看弟弟这倔样,你以为罚他他就能服?你让他屈服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他和萧越分手?”
“不然呢?”秦母说,“你觉得他这事儿做得对?”
“没什么对不对的妈妈,”秦韵微说,“对于小段来说这只是一次恋爱而已,他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妈,别让他不开心。”
四周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沉默来得短暂,没过多久,秦母垂头看了眼陷在床铺里的人影,人影侧对着她,只露出一张鼻梁高挺的侧脸,鼻梁底下的嘴唇苍白,两颊却因为高温飘红。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随着咔哒一声,床上躺着的人睫毛颤了颤,大片的棉花和云从鼻子眼、耳朵眼儿清了出去。
她走了。
秦段知道她走了,过了几秒,他嘴角微微上扬,埋在枕头里的脸颊露出了不明显的、带着病容的微笑——
他知道他赢了。
妈妈总会对孩子心软。
……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大概是为了不打扰他睡觉,房间里没开灯,院子里的灯光在半空中就被削弱了,没透过窗户来到他的房间,进入房间的,只有月光。
秦段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去。
摆在床头的水还热着,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温水顺着喉管咕噜噜地流进胃里。
喝完后拿起水壶又倒了一杯,依旧把这杯喝光,灼烧喉咙的口渴才得到缓解。
“醒了?”秦母打开灯,来到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烧。”
用测温仪量了量,低烧,已经不严重了。
“儿子还睡不睡,先吃点东西再睡?”她指指刚端进来的保温着的食物。
秦段点点头。
他吃东西的时候,秦母就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突然伸手往他毛糙的脑袋上摸了一把,抹下一手汗。
“出汗了就好,好得快。”
秦段没什么胃口,往常吃东西快得很,现在细嚼慢咽,吃了十几分钟才吃完。
秦母把碗筷收拾了,临走前犹豫了几秒,欲言又止地注视着秦段,显然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妈。”
“萧家那小子在外面,”她朝窗户仰了仰头,顿了下接着说,“——等着。”
秦段反应有点迟钝,当他涣散的瞳孔完全聚焦的一瞬间,他噌的站了起来。
“哎!把衣服穿上再出去!病还没好呢!”秦母的声音追在后面喊。
秦段胡乱地取了衣帽架上的衣服,胡乱地往身上一套,憋着一口气就往外冲。
像个莽撞的、青涩的毛头小子。
他就是毛头小子。
一口气冲到院子里,左瞧右瞧愣是没看到人,他烧没完全退,奔跑令大脑缺氧,脑子一时嗡嗡的,眼睛也看不清,眼前骤然升起了一层雾,平常极佳的视力这会儿降至水平低点。
在哪儿呢?
“段段!”
有人在叫他。
声音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越来越大声:“段段!”
在哪里,在哪里。
秦段眯着眼睛四处找,院门被震动,传来丁零当啷的响声,他轻轻喘气,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了。
用平常跑步的姿势朝着声音来源奔去。
渐渐近了,借助微弱的月光和路灯,他看清了被高大院门隔绝在外的萧越。
秦段跑得不快,速度不及平常训练的十分之一,可他冲过去,手指触碰到院门的一刹那,像是负重千钧拨开了阻挡在两人之间的黑夜迷雾那样。
模糊的眼前终于出现了清晰的脸。
他抱住萧越。
身体被挤压,他感到萧越也在紧紧地抱着他。
路灯下的这张脸和两人分开那天一模一样,生病促使他恍惚,秦段突然且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感觉——
他觉得他冲过来的这一刻像是抱住了十七岁在走廊上与他擦肩而过的萧越。
这张脸一点都没有变,十七岁那年是什么样,现在二十多岁了还是什么样,漂亮的…漂亮的睫毛、漂亮的眼睛、漂亮的鼻子、漂亮的嘴巴……
漂亮,秦段恍惚到只会用漂亮这个词,乱七八糟地形容。
“你知道么……”他轻轻地喘气,缓解奔跑带来的缺氧。
滚烫的呼吸都扑到怀里人的脖子上,那条长脖子也是漂亮的,温热的皮肤底下蕴藏着富有生命力的脉搏。
萧越没听清:“什么?”
“你知道吗?”秦段重复了一遍,脸埋进他脖子里,鼻尖轻轻地蹭,闻到那人身上酸涩的柑橘气味以及发凉发苦的浅淡烟味。
声音太小了,全闷脖子里了,萧越还是没明白:“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知道吗?
十七岁那年,我就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秦段想说的不是这个,一切话语只不过是他心情的指代。
他轻轻揭过这个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的话题,抱住怀里的躯体不撒手,甚至更紧了:“头疼……”
“头疼?”这回儿听清了,伸手摸向他全是短刺的头发,摸了一手凉汗,“头疼?烧退了吗段段。”
“退了,”秦段顿了下,“还有一点烧。”
萧越亲了下他的脸,突然将他打横抱起。
“哎哎哎!”猝不及防的,秦段懵了。
迈着大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辆:“去车里坐,车里暖和。”
“抽烟了。”坐上副驾的时候,秦段攥住他离开的手,手指揪住衣袖上的纽扣,语气笃定。
“抽了。”萧越认得很大方。
“一根?”秦段问。
对方笑着注视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回不止。”
秦段也和他对视,安静的瞳孔里看不出想要表达什么,明明生病了但在这一刻显出点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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