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出去啊。”祝萄压低声音,“虽然我的叶子取之不尽,但葡萄果实几个月也结不出一颗,我长官说这些报恩的小果子提升精神抗性的效果比叶子好千倍,我只偷偷给过他一个人。”
安隅下意识攥起掌心,不可思议道:“白送给我?”
“嗯。就当庆祝你和我长官同类畸变吧,虽然我觉得你不像。”祝萄拍拍他,“不用太担心,厉害的守护章鱼只在蛙舌附近出现。”
最先搜找的区域是北方集装箱与楼房,守序者们各自行动,只有同为人类的瑞金中尉一直走在安隅身边,和他一间一间地排查着人去楼空的公寓。
“安隅……”他回忆着,“我好像听战友说起过你,你认识凌秋吗?”
安隅惊讶道:“您在内城见过凌秋?”
瑞金遗憾摇头,“只在训练营时听他提起过你。但想不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了,这几天太累了。”
“他在军部还好吗?”
“很好,老兵都喜欢他。”瑞金笑了两声,“很少有新兵从训练营出来就能直接上任务,前途无量啊。不过,谁能想到这个任务……”
他停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安隅也没再问。他快速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努力不去想。
扫完一层,他们在走廊上遇见了莱恩。
相比蒋枭的咄咄逼人,莱恩沉默的注视让安隅更不舒服。
瑞金和莱恩保持一段距离,问道:“您还有哪里没搜过?”
莱恩傲慢地指了指上面。
瑞金点头往楼上走,安隅正要跟上,莱恩忽然道:“两个人类,抱团有什么意义?”
他觑着安隅,“你直接去顶层。”
顶层格外安静,地上的虫子也明显少了。
安隅推开一扇门,环视过每一个角落,退出来去下一间。
当他推开最后一间门时,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像很多个脏臭的人类体味混合在一起,还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屋里很黑,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抬脚往里面走。
身后忽然传来啪嗒一声。
灯亮如昼。
安隅定住脚,灯光将身后那东西的形状投射到他面前的地上。
人类的躯干下蠕动着大团黏糊糊的触手,高大雄伟的影子将他完全笼罩。
说起来,最近常有人送他东西,那位太太的红豆饼,长官奖励的公寓,祝萄的葡萄干。
而这,是莱恩给他的“礼物”。
他瞟了眼终端生存值,回过身。
这只章鱼人自腹部向上维持人型,它营养水平不错——几十根粗大的触手尖端都涌动着人脸,有一些格外粗壮的,里面甚至有两张狰狞的脸在相互推挤。
安隅认真地看了每一根触手,确认没有凌秋后,松一口气。
“人类,而且竟然是个真正的人类……”章鱼人似乎有些困惑,触手盘成巨大的吸盘吸住地面,上身从空中降下,腥臭的脸贴近安隅的鼻尖,反复地嗅。
安隅被熏得有点想吐,忍着问道:“真正的人类很少见吗?”
章鱼人笑了。
一根触手缠住安隅的脖子,把他挤到墙上,里面的人脸兴奋到变形,扬起尖端在他脖子上戳来戳去,像护士在找下针的地方。
其他触手嫉妒地尖叫,那些诡秘的叫声曾让蒋枭精神力暴跌,但安隅却毫无波澜,他甚至认真倾听了一会儿,很遗憾,不是人话他听不懂。
章鱼人忽道:“你好像不怕我。”
安隅顿了一下,“怕的。”
毫无说服力。
章鱼人审视他片刻,闭眼深深吸气。
安隅能感受到到那种疯狂的渴望,只要遇到他,螳螂、水母、章鱼都会变成一个德性。
对这些畸种而言,他似乎是特别的美味。
触手终于抵住了颈下一处凹陷,人脸从厚韧的章鱼皮里撑出,獠牙大张咬了过来!
滑腻坚硬的牙齿触碰到皮肤,安隅脖子上却忽然一松!
——章鱼人竟然又将触手缩了回去。
它闭目强忍,浑身散发着吃不到好吃的失落,喃喃道:“你身上有水母的味道,内城的水母早被淘汰了,只剩一些垃圾在外城游荡争抢……你这么美味又弱小的人类,怎么可能活着从外城进来?而且你好像很渴望被我吃掉。”
它猛地睁开眼,“你有毒,是吧?”
金瞳骤然一缩。
被看破了。
不愧是连蒋枭都称赞过聪明的好大儿。
章鱼人露出了然的诡笑,“你是经过独特畸变的猎食者吗?保留人类基因的假象,通过被吃来狩猎其他的东西?”
安隅抬眸,“我哪里装的不够像?”
“你看起来太自信了,下次你可以更恐惧一点。可惜,没有下次了。”触手又缠了上来,在他的脖子上一圈一圈箍紧,章鱼人在他耳边嘶笑道:“虽然有毒,但还是很弱小,掐一下就会死,是吧?”
安隅没有回答,他难以抑制地呼吸急促,眸中逐渐呈现竖瞳。
触手越收越紧,就在要箍碎他脖子的刹那,那对金眸倏然冷厉。
锃!
安隅抽刀斩下一截触手,一把抓起——“那只能换我吃你了。”
他高高扬起满是粘液的章鱼足,猛地刺向颈下的旧伤!
鲜血溅射!猛烈的眩晕几乎要把意识拍碎,在安隅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他已经出现在了房间的另一角!
果然没猜错,只要感染基因熵足够高,瞬移就会觉醒得更彻底。
但这丝念头刚闪过,“啪!”的一声巨响从身后掠过,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后背炸开空前的剧痛,像被火焠掉一层皮,抽打他的那根触手在空中兴奋地蜷曲。
粘液透过伤口迅速入侵体内,感染加剧,他瞬间又出现在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啪!”如影随形的又一鞭!
章鱼人笑得张狂,“原来你有能力!可惜在这小房间,你能跑哪去?”
它下面的触手顷刻间胀大数倍,空间几乎盛不下,无论安隅瞬移去哪个角落,都有随即而来的重鞭等着他!
在挨了第四下后,安隅撑不住了。
连续使出的瞬移耗空了体力,那种感觉又来了,冰冷的清醒感和难抗拒的昏沉交织在一起,他极力抵抗那个东西的降临,但这一次的抵抗格外艰难。
章鱼人忽然问:“你可以去掉毒性吗?”
“什……么?”安隅虚弱地抬起头。
那东西竟然一脸纠结,“自己把体内的毒源剖出来,让我吃了你。”
像极了为了减肥而要求食物给自己降低卡路里的疯子。
估计只有伙食条件好的地方,才能特产这种疯子。
章鱼人开始传教:“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融入我会非常快乐的,你看,它们都很快乐。”
触手们黏糊糊地摆动起来,集体发出疯狂的笑声。
安隅皱了下眉。
他突然意识到,此刻烦躁的或许不是他,而是他死死想要抵抗的那个存在——那个存在非常憎恶畸种。
他闭眼回想被秦知律持枪灌喉的情形,恐惧能帮他保持清醒。
“我为什么要答应?”
章鱼人像个演说家,“世界变了,蠢货才甘愿沦陷黑暗,聪明人顺势成为主宰。我的兄弟姐妹也都面临抉择,那些有志气的任意融合人类身体,没出息的则永远活在别人皮下。你想怎么选?”
安隅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
但他来不及细思,章鱼人的触手再次缠了上来,他咬紧牙关,又一次冲破到了房间的另一端!
这已经是第五次。他心跳如雷,耳鸣到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他很清楚——这应该是清醒下最后一次用出瞬移。
然而触手的鞭打如影随形,章鱼人为逼他就范,这一鞭极狠!
安隅痛得几乎哽咽出声,他怀疑脊椎被抽碎了。终端已经开始报警,然而那蛮横的触手又一次扬起,他绝望地咬紧牙关,闭眼再次尝试催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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