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和半夜闻着这消息,喜逐颜开,连忙套上衣服将十几箱官银都搬到太守府。
满是银光,他在清点完后在越南山的册子上画上一个小圈,正喜滋滋打算宴请越南山一番,从库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军队声。
程安和慌忙之下将越南山藏进库房中,从屋外传来莫瑀淡淡的声音:“程太守,夜深不睡,是在候鬼神吗?”
程安和吓破了胆,这阎王不是去陵州了吗,怎的突然进城了?他本想佯装不在,可是屋内的油灯还没有熄灭,程安和只能赶紧整理好衣袍推开门,笑道:“刺史大人怎的来了?”
“本官来的不是时候?”莫瑀居高临下冷笑一声,下令挥手,视程安和如同一只将死之畜,“搜查府库,若有歹人,一个不留!”
躲在库房内的越南山听着这声音心头一跳,他不可置信往外探出一点,一支凌厉的箭直直射向他的右眼,走南闯北杀人越货,他夜视能力极佳故而躲过一箭,心道不妙后立刻从库房外的密室逃脱。
太守府外点起了火,还围守了一圈官兵,火光照映天际,成了一道不允许一人逃脱的墙,越南山从普宁寺刚露头就被十几只长枪抵住了喉咙,辰厌笑嘻嘻道:“哟,又见面了。”
熙熙攘攘的动静惊动了已经入睡的百姓,苍狼军在民间风评不错,加之之前共渡难关,百姓对苍狼军感情极深,便不少人大着胆子询问苍狼军发生何事,只道:“今夜将军除恶安良。”
从府库里搬出十几箱官银,莫瑀拿起一块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程安和看清楚上面的官印:“官银不许流通,用于军饷和赈灾,而官员收到后第一时间应熔炉重铸,为何太守大人这里还有如此多官银?”
亏得程安和胆小,若再仔细瞧瞧便能发觉官银的样子有些奇怪,平常百姓不知道,但官员俸禄皆是官银,所以格外熟悉官银的官印。
“一郡之主想必不会知法犯法,那,太守大人是还没来得及重铸?”
害怕得流出眼泪的程安和忙不迭点头,他的恐惧盖过一切,心下敏锐察觉自己的死期将近,一边磕头一边悔道:“是,是,是还未来得及重铸。”
“可,”莫瑀放下假官银,冷冷抬眸看向程安和,“本官听闻这近几批官银,皆被山匪所劫,为何太守还会有官银,难道,是与匪众勾结?”
“刺史大人……我,我,”程安和绝望地坐在地上,也不知再说什么,只能痛哭流涕爬过来抱住莫瑀的腿求饶,“是那匪寨想要拉拢我,我也是今夜才收到官银,本以为他是醒悟百姓救命钱才如此,我不知啊,下官不知!”
“不知?”张清英将一被五花大绑的人推进来,程安和眼泪鼻涕糊了一眼,看着那人双眼呆呆。
张清英厌弃道:“你不知?不知太守府与一墙之隔的普宁寺有一条密道,不知那条密道还连着这太守府库房,而普宁寺之中又有多少女子被囚,生死折磨,你说你不知!”
从他背后鼓起勇气站出来的阿兰揭下脸上的伪装,一张熟悉的脸如今恐怖到让被堵住嘴的住持不断惊恐地后退,阿兰狠狠盯着程安和道:“狗官,你也有今天!”
太守府外越来越多的百姓聚集,今夜竟然没有衙役巡逻,便都伸长了脖子往太守府望,阿虎被火光映得从睡梦里醒来。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里咕咕叫着,南阳郡的粮草已经告急许多天,田地里的稻米收成不好,刺史大人免了今年税收,可家中粮食还得省吃俭用,日子巴巴地过。
阿虎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去外面看看热闹,阿娘在睡梦里嘀嘀咕咕用手下意识捂住耳朵,他轻手轻脚关上门钻进人群里,只能看见熊熊大火将太守府隔开。
火光里看不清往日神气的两座石狮子,只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叫,从屋内黑压压涌出一群人,打头那个一头白发,阿虎记得这是买他鱼的刺史,见来人面如寒霜,手上提着一个一直滴水的布兜。
围守的士兵将火扑灭,打开一个缺口,莫瑀抬头望着都等待他发话的百姓,微微颔首将手中的袋子扔了出去。
从他身后有数位太守女眷哭天喊地,只有一个打着哈欠的乔三娘漠不关心从那袋子上收回视线,等着楚晟和张清英问完话就和老相好卷铺盖走人,另寻个好地儿过活。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查看,士兵想制止被莫瑀摇头拦下,便见那人好奇打开黑布,在火光照耀下才发现是一颗头颅,双目突出嘴唇未合,像还有话要说。
那人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后退,阿虎逼着自己看清,错愕道:“是太守!”
楚晟适时朗声将程安和的罪行公之于众,勾结匪众打劫灾银,囚禁流民媚上欺下,原本惊讶的人群被愤怒点燃,最开始看人头的那人丢掉恐惧,恨得双眼发红。
他走近程安和的头,气得发抖,一下一下用力踩着那颗头颅,直到程安和的脸摩擦着碎石地面,已然血肉模糊成一片。
他忽而脸上恨意变成了悲伤,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我娘和我媳妇,去年饥荒为着不吃家里的粮食,都投河自尽!留下我和小儿苟活呐!以为是天灾,只恨苍天无情!哪里晓得,这是人祸,是人祸啊!”
但仍然有人心存疑虑道:“普宁寺的那群僧人,平日里还会布粥,竟然真能做出这等事?”
“与我来,”莫瑀用一根柴棒卷起一圈火,他用光为身后的百姓引路,平淡道,“过来看看吧。”
将破败的佛像推倒,其下竟然藏着黄金数千,募捐的香火并未修缮佛堂,而是在住持房内堆起了墙,小金佛被融掉一半,做了项链和首饰。
在那后院之中的甬道一路可从普宁寺到城外,走完普宁寺,莫瑀又带众人走过太守府库,这一条通畅的暗道是最有力的证明,无数人都痛骂程安和死得轻松。
在普宁寺的女子已被送往祝石林处医治,全寺几十位僧人全都被绳之以法下狱,而太守府上与此有关的衙役亦在盘查之中,莫瑀点查完人,辰厌匆忙策马来慌张道:“不好,越南山逃跑了!”
莫瑀抬头顿住所有的动作,浑身的血一下子凉透了。
今夜山下定是热闹,楚瑾袖中藏着一把小刀,他知越南山一下山自己处境反而危险,齐悦对他的敌意一直未消减,随时有可能危及生命。
他不敢入眠,整夜守着门前,只是月色浓了,声声鸮鸣也在耳边模糊,此时系统尖锐的警报响起:“警告,警告!宿主,有人使用了迷魂香!”
被这声音吓得回神,楚瑾短暂清醒了一瞬间,他尽力睁开眼,却还是扛不住昏昏欲睡,房门被齐悦推开,一把尖锐的刀抵在楚瑾脖颈。
齐悦冷声道:“若你安生,本来想着放过你,可你来了,这日子没一天安宁的,这下大哥连赵琦都要对付。”
楚瑾死死咬破舌尖,他使力推开齐悦,被对方轻而易举禁锢住,撑着最后的力气,他艰难道:“我是心向着大当家的……今夜我是怕赵琦来,他前些日子告诉我自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只叫我等着。”
他面色悲戚诚恳:“我不知他要做什么,那日去他房中求墨,无意发现他在造阴阳账……我被他发现后仓皇逃了回来,哪里敢出去……我怕,我怕他要杀我灭口。”
楚瑾说着,一把小刀从袖中滑落。
齐悦充耳不闻,只将楚瑾手脚捆住道:“若在这里杀你,你定是会挣扎,届时大哥回来见到满屋子的血,必不会原谅我。”
齐悦的手拂开楚瑾的额发,一双眸子仔细盯着楚瑾的脸,思考着为何会有那么多人为这张脸着迷,为此不惜断绝多年情谊。
这样想着,他突然凑近楚瑾的脸,他的唇凑得很近,近到楚瑾很不舒服地撇开头,齐悦低声不解道:“什么女人,真能叫他们如此着迷?到底有什么值得争的?”
楚瑾最后一点意识很快就消磨完,齐悦踢开那把小刀,将怀里已经陷入昏睡的人抱起往屋外走,他避开耳目想找个山崖将楚瑾丢下去。
刚刚那番话他表面不搭理,心下也升起求证的心思,又想着越南山的话,便仔细往赵琦的房间里瞧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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