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颜布布抱好两束花,他一边往左走,一边从两束花里分别挑选花枝,再拼成颜色最相配的一束。
他低头看见比努努正盯着他手里的花,便取下来一朵别在它耳后,打量着道:“很衬你肤色,漂亮小姑娘。”
比努努抬起爪子轻轻摸了下花,又走到萨萨卡面前示意它看。
左边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旁都是紧闭的房屋,想来便是以前的实验室。走过这条甬道后,林奋的花束也拼好了,他满意地端详一番后,又踏上了二楼楼梯。
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作响,颜布布看向两边房屋,发现这些屋子都挺大,里面还摆放着一些健身器材和娱乐用品,应该是以前那些研究员用来休息锻炼的地方。
颜布布越往前走越是迷惑。
如果这是一排病房也好,可分明不是,那么于苑生病后,为什么会单独住在这一层楼?
不过他心中的疑惑没有存在太久,林奋走到通道尽头,停在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前。
这扇房门看似和这层楼的其他房门一样,是深灰色的钢材结构。但门一侧却安着密码锁,数字按键在不是很明亮的楼道灯光下发出盈盈绿光。
颜布布看着林奋按动那些数字,房门上方的一块便往左边滑动,露出一个四方的窗口,轻缓的音乐声也飘了出来。
林奋站在窗口往里看,目光立即变得柔和起来,嘴边也浮起一个微笑:“他正在休息。”
说完便往旁边移动两步,将窗口让了出来。
颜布布看到这个窗口,突然就想起了地下安置点被水淹时,他曾经去医疗点寻找封琛的事。那一排房屋也是这样,钢材结构的大门上方开着一个小小的窗口……
颜布布顿时觉得这里的空气不太好,让他胸口闷得发慌。封琛应该也想到了什么,和他一样站在原地没动。两人相握的手心都感觉到了一层湿冷的汗,也不知道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
封琛终于提步,迟缓地往前挪动,颜布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前走。
这个窗口和封琛的视线差不多平行,但颜布布要踮起脚才能看到里面。
他看见屋子内空间挺大,但只有一架软垫床和一张桌子。床架和桌子都缠着厚厚的绒布,裹得严严实实,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质地。天花板一角有播放器,里面传出轻柔的小提琴声。
屋子四周的墙壁上都有厚厚的软垫,分为上下两层。下半部是棕色的皮垫,看得出这以前是训练体能的地方,所以墙壁下方都安着保护垫。但上半部皮垫的颜色各不相同,像是用一些沙发垫自己组装起来的,为的是将整间屋子都铺满。
正中床上坐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棉布衣服,虽然他背朝着门口,虽然多年未见,但颜布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是于苑。
他想张口喊于上校,但嗓子上下壁像是黏在一起似的,怎么都发不出声。
像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于苑缓缓转过头看了过来。
尽管已经猜着了七七八八,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颜布布在看清他脸的瞬间,还是心头剧震,往后倒退了两步。同时紧紧咬住唇,将那声惊呼硬生生咽了下去。
那分明就是一张丧尸的脸。
乌青色的皮肤,黑得没有一丝光线的眼,深色的毛细血管凸起在皮肤表面。
于苑坐在软垫床上没动,颜布布和封琛就从窗口看着他,整栋楼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片刻后,封琛才像是终于能呼吸般,发出一声长长的吸气声,接着将木雕似的颜布布拉到旁边,哑着嗓子问林奋:“他……”
他只发出了一个音节,那些询问的话就再也问不下去了。
林奋走到窗口旁,注视着屋内的于苑,目光里满满都是柔情。
“眼看制剂管温度就要降到零度以下,我们却被堵在了距离中心城不远的地方,没有办法前进。”
“他喊住了我,把我喊住了……我回头的瞬间,便看见他将那制剂管抵在颈子上,将病毒都注入了自己体内。”
封琛右肩撞在门上,发出砰一声闷响。颜布布猛地将手塞到自己嘴里咬住,一声哭泣却没有堵住,眼泪也汹涌而出。
林奋眼底闪烁着水光,看着于苑轻轻吐出一句话:“就算变成丧尸,体温也能维持在零度,他便让自己的身体成为了保存病毒母本的恒温器。”
第193章
夜风从裹缠着厚布的窗棂空隙吹进屋,将床头上那束野花的淡香送到颜布布鼻中。
颜布布和封琛立在床前,看着林奋拿起于苑的手,用湿毛巾将他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林奋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而于苑也安静地坐着,空洞的黑眼睛注视着前方空气。
萨萨卡趴在门口,比努努则站在于苑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刚才打开房门时,比努努在看见于苑后立即就要冲上去,被颜布布一把抱住,哽咽道:“他不是丧尸,他很好,他和你一样……比努努,他和你一样。”
比努努听到这话后有些怔住,但它伸出的爪子慢慢收拢,喉咙的怒吼也逐渐停下。
“估计是原始病毒还没有经过后面的变异,就像最开始出现的丧尸也是时好时坏,所以他每天总有那么半个小时很乖的。”林奋抬手将于苑额前的一缕发丝拨开:“我将他带到这儿来后,陈思泽和安伮加的人一次次往山上攻,那段时间只能不分昼夜地守在崖边。但这山上弹药很足,又占着地形上的优势,我一边防守,一边研究怎么布防御网,结果在实验室里找到了那种膜片。等到防御网安置成功,我俩也算是安全了。”
“我们虽然在这里落了脚,却也被围住,再没有办法离开……”林奋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其实从我内心来说,我还有些庆幸被围住的,这是让我能安心住下来的理由。我怕一旦离开这儿,他体内的病毒母本被提取出来时会伤及性命,我很害怕……”
“我不能再失去他,我不敢去冒那个险。”林奋看向封琛,嘴唇不可抑止地哆嗦着:“封琛你开始说得没错,我是贪生怕死,枉为军人。”
封琛垂着头没有做声,却突然抬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记。随着一声脆响,他脸上瞬时便浮起一层红痕。
颜布布见他还要抬手,立即便去抓他手腕。但他根本抓不住,又是两声脆响后,封琛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你好好道歉就行了,别动手啊。”颜布布惊慌地用精神力缠住封琛手腕。
林奋也一声厉喝:“够了!谁让你自己打自己的?”
封琛的胸脯上下起伏着,片刻后才沙哑着声音道:“你开始的话也没有说错,我就是个混账。”
屋内安静下来,颜布布和比努努不断去看封琛的脸,封琛将头侧到一旁:“不要看我。”
颜布布虽然心疼他的脸,却也移开了目光。但比努努依旧盯着他瞧,在他转开头后也跟着调换位置,将头伸到他脸下仰着看,被他按住脑袋推开。
林奋已经平复情绪,低声道:“每天等他安静那会儿,我就会给他清洗,再把不新鲜的花换掉。”
颜布布瞧了眼床下面,看见那里有被撕扯得不成样的碎花瓣,便过去蹲下身,将那些花瓣一点点捡了起来。
林奋开始给于苑剪指甲,屋子只有指甲钳的声响。他将那些深黑色指甲剪得很短,都快要贴着肉,嘴里还柔声念叨:“你说你指甲怎么就能长这么快?昨天刚剪了,今天又这么长……今天想听钢琴曲吗?我给你换成钢琴曲好不好?明天再听小提琴……”
说完便吩咐一直沉默着的封琛:“去,遥控器放在窗台横梁上的,换首曲子。”
封琛去换音乐,林奋便又给于苑梳头,整理衣物。他正要蹲下身去检查裤脚,就看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喉咙里也响起了咕噜的声响。
林奋迅速直起身,对颜布布二人道:“你们该出去了。”
“哦。”
颜布布应声,眼睛却瞥到床下还有一片碎花瓣,便又伸长手去拿。他刚刚拿到花瓣蹲直身体,就觉得面前的人一动,突然朝着他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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