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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白的天空之下阴风怒号,秋雨淅淅沥沥而下,枯黄的野草形销骨立在风中飘摇,空气里弥漫着潮湿黏腻的血腥味。
不远处浑浊的河水暴躁地拍打着岸边嶙峋的石头,几只躲雨的乌鸦抓在干枯的枝桠上,哑着嗓子冲着树下嘎嘎直叫。
碎石堆上躺着一个衣袍破烂的青年。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宸宁之貌清俊不凡,即使双眼紧闭,眉宇间也难掩疏狂之气,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此人半边身子都泡在血污之中,尤其是右臂已然化作白色枯骨,上面带着淋漓的血肉,树上的乌鸦可不止喜欢吃腐肉,馋得泛着猩红的黑色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然而又像是似乎在惧怕着什么不敢靠近。
宁不为是被吵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底血色未褪,旋即周身剧烈地疼痛让他闷咳出声,血从嘴角溢出,顺着下颌浸染至鬓角,洇透了雪青色发带的尾梢。
冷雨打在脸上,唤回了他有些涣散的神智。
他竟然没有死。
宁不为盯着灰白色的天空,缓慢的勾起了嘴角,脸上的笑容在雨里一点点扩大,最后大声笑了出来。
天不亡他宁不为!
什么崇正盟无时宗,什么难书尊者褚家新秀,这群道貌岸然贪心不足的杂碎!还不是统统命丧他手!魂飞魄散都化作了朱雀刀的养分!
疯狂的笑声吓得树上准备饱餐一顿的乌鸦扑棱着翅膀惊惶地飞走。
宁不为笑声渐歇,一张俊脸阴森又可怖,他迟早杀尽这些伪君子!屠了无时宗荡平崇正盟!尤其是那群姓褚的杂碎!
想到这里宁不为血色的眸中满是杀意,然而他躺在硌人的碎石滩上动弹不得。
他试图调动丹田处的灵力疗伤,却发现丹田中枯涸一片,半点灵力都无,他不信邪再试,可是次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他苦修五百年的修为竟是一朝散尽!
心头怒气上涌,气得宁不为一口污血喷了出来。
定是难书那个老东西搞得鬼!
只可惜难书尊者早就化作朱雀刀的养分魂飞魄散,宁不为最喜欢让人死无全尸,这会儿就是鞭尸都无法。
宁不为使劲舔了舔牙齿,口中弥漫着血腥味,他习惯性地要祭出朱雀刀,结果手下重量一空,抬起胳膊定睛一看,他的宝贝环首刀这会儿只剩下一了个“首”,孤零零地躺在他的手心。
朱雀——宁不为心中哀嚎一声,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过去。
这简直比他修为尽失带来的打击还要大。
本命法宝死无全尸碎成了片,宁不为颤抖着快只剩下骨头架子的手掌,拼凑起了一小半,还有一大半朱雀刀的尸身不知所踪。
宁不为仰面躺在石头滩子上,绝处逢生的喜悦已经变成了凄风苦雨的惨淡。
修为尽失,朱雀刀碎,重伤在身动弹不得,他盯着头顶上探出的枯树枝,上面一片枯黄的落叶要掉不掉在秋风里垂死挣扎。
宁不为看着叶子,又咳出了一口血,半晌后阴恻恻地笑出了声。
玲珑骨。
他费尽心机从崇正盟盗来的玲珑骨,凡人用之能生死骨肉重塑根基长生不死,修者用之可一夕间修为暴涨直接踏碎虚空飞升。
那群道貌岸然自诩正道的伪君子争夺不休,最后谁都抢不过就想了个蠢招供了起来,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他宁不为!
这么好的宝物他怎么可能说扔就扔。
宁不为的身体早就没了知觉,他有些艰难地抬起胳膊,伸向自己的衣襟,用带着血肉的骨爪拎出了玲珑骨——
能让他即刻飞升的至宝!
宁不为将至宝拎到眼前定睛一看。
“哇!”
一声清亮的婴孩啼哭声响彻河岸,惊起了河滩边的飞鸟,嘹亮的哭声在空旷的幽谷中阵阵回响。
无恶不作为祸一方的大魔头宁不为,脸上狂喜的表情瞬间裂开。
第2章 星落(二)
宁不为皱眉打量着手里的婴儿。
不足他小臂长的婴儿,紧闭着眼睛,肤色通红,还皱皱巴巴的,丑得像只灰皮耗子,他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小东西。
看着也就刚出生不久,这会儿张着嘴巴哇哇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唇都有些青紫。
什么玩意儿?
宁不为拎着小孩懵了一瞬,反手就要把孩子扔出去。
扔到一半忽然一顿,拧起眉,这么点儿大的东西扔出去会不会摔死?
宁不为十分嫌弃地将小孩放到了旁边的碎石滩上,继续伸手往衣襟里摸。
玲珑骨玲珑骨,这么块破骨头他记得放到身上了。
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宁不为顿时傻眼。
我那么大一块玲珑骨呢!?
大魔头没找到玲珑骨,周身的气压顿时一低,阴恻恻地盯着被他扔到一边的小娃娃,一个略显诡异的猜测涌上心头:
莫不是这孩子是玲珑骨化的?
那他是该油炸还是红烧?或者干脆炼化了这个小东西?
大约是察觉到了来自魔头的杀意,婴儿哭得更大声了。
他光溜溜地躺在硌人的碎石滩上,被冷雨浇了个透心凉,原本响亮的哭声渐渐变得虚弱,浑身都在发着抖,之前还略显红润的小脸这会儿已经变得青白,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就算宁不为不动手小东西也撑不了多久。
宁不为虽然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但是对个刚出生的孩子下杀手他心里多少有点膈应,他大发慈悲地决定耐心一些,等着这小娃娃自己撑不住冻死,然后他就把小孩儿的尸首给炼了,看看不能不能炼出玲珑骨来。
他仰面躺在河滩上,因为不能动弹只能淋着雨,百无聊赖地盯着树枝上那片要掉不掉的黄叶子,耳朵边是小孩儿越来越虚弱的哭声。
虽然在雨里听着跟猫叫一样,但宁不为听得还是很烦躁,冷声威胁道:“闭嘴。”
但凡换成个正常的知道宁不为三个字的人定要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失地滚了,可偏生这小孩连话都听不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宁不为阴沉着一张俊脸,伸手把小孩抓起来,恶声恶气道:“再哭我就吃了你!”
尚且带着淋漓血肉的骨爪扣在小孩细嫩的皮肤上,格外可怖瘆人。
然而小孩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哭得倒是没那么撕心裂肺了。
小孩儿抓在手里软乎乎的,还带着点热意,跟手里抓了只没毛耗子似的,宁不为一阵恶寒,手上力道一松,小孩啪嗒一下就掉在了他胸口上。
哭声戛然而止。
“呵,算你识相。”宁不为冷笑一声,捏住小孩扔到一旁。
“哇!”哭声顿时响起。
听起来还带着股誓不罢休的怒意。
宁不为听得耳朵疼,冷声道:“我不杀你已是难得,你休要得寸进尺。”
哭声一刻不停,带着骨子与生俱来的倔强,势必要和宁不为这个大魔头对抗到底。
宁不为最不喜别人挑衅,恶声恶气道:“你可知我是谁?你落在我手里能保全魂魄乃是万幸,再哭我便将你抽筋剔骨千刀万剐,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哇——哇——”小孩儿哭得极惨,那架势像是要活活哭死过去。
宁不为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将小孩拎起来扔到了自己胸口上。
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宁不为双目无神地盯着天空,冷声道:“我要把你这无知小儿炼化,生吃血肉。”
小孩儿软乎乎地趴在他胸口,还在小声的抽泣,间或打个哭嗝,丝毫不受影响。
小孩的手抓住了他的前襟的一点布料,趴在他胸前打了个小喷嚏。
淋了这么久的雨,虽然雨并不算大,但这对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来说已经是致命的,他浑身打着哆嗦,拼命地想往宁不为怀里钻。
可暖烘烘的大热源十分冷酷,半点儿热乎气都不分给他。
宁不为察觉到小东西在自己胸前动来动去,还哼哼唧唧地,扰人得很,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管,昏昏沉沉地迷糊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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