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全宇宙一起掉SAN(64)
一只顶着湿漉漉黑发的脑袋浮出水面:“这是啤酒吗?我还以为你不喝酒。”
“确实不怎么喝。”伊戈尔灌了一大口差点呛到,他咳嗽着把罐子放下来,“不过假期出门总该有点有别于平时的地方。过去我有些朋友会特意带来家中珍藏的红酒……不过我不怎么喜欢。”他笑着耸了下肩膀,“平民爱好,其实我更偏爱街边小吃摊的饮料。”
阿撒托斯的头漂来漂去,伊戈尔看到他水下的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某种乍一看上去很可怖的形象。
人类站起身走到门边把外面‘请勿打扰’的牌子挂上去,顺便检查了一下门锁。
回来以后,阿撒托斯问道:“你经常和他们出去聚会吗?”
“……大部分时间都是应酬。”伊戈尔实话实说,“那种时候能真心交往的朋友不多。”
“而且温蒂……自从温蒂失踪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主动接近我的人不怀好意——虽然这样恶意的揣测对于那些真心与我交流的人并不公平。”他无意识地用手摆弄着啤酒罐的拉环,“不过我很难做到像过去那样坦然地与人相处。”
年轻人叹了口气。
“我可能不擅长政治。”
阿撒托斯说道:“你又不可能擅长所有事。”
他想了想,真心实意地补充:“我觉得你会的东西太多了,以前甚至以为星际时代所有人类都像你一样,结果后来发现并不是。”
伊戈尔举着啤酒的手顿在半空中。
好一会儿他才迟钝地反问道:“您是这么觉得的?”
“当然了。”阿撒托斯说,“最开始我觉得我运气挺好的。”
伊戈尔:“……什么?”
“你们人类实在是太多了!”神明的语气带着控诉,“或者说从一开始就这么多、现在能基本控制住已经很不错了?总之能在几十亿的人里面遇到一个合格的眷者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但是我只用了一次机会。”
阿撒托斯举起一根触手,上边还套着喝干的啤酒罐……说句题外话,伊戈尔看到这一幕莫名想起有渔民说过章鱼喜欢往瓶子里钻,还见到过用瓶子捕捞章鱼的旧闻。
“你自己掉在荒星上,遇到了我跟雨果。正巧那时候我饿……我救下了你。”
他最后总结:“单抽出奇迹。”
“……”
伊戈尔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忍耐住想把触手上的啤酒罐拔下来的冲动:“那是您见过的人类太少了,我只是……”
“我见过很多了。”阿撒托斯的语气肯定地像是在陈述一条普世皆知的真理,“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的那个。”
“……”
“你看。”阿撒托斯没有理会伊戈尔复杂的表情,继续说道,“我见过许多人,他们长得好看的没有你聪明,比你聪明的人太聒噪,寡言的人不知变通,灵活的人又心思太多。就算真的有表里如一完美的人,多半也都不会单身。”
——而且也不会在逃亡路上掉在荒星里遇到邪神。
伊戈尔被他说得脸都红了,尽管看上去没那么明显。
人类舌头打结,捋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问道:“所以和单身有什么关系?”
“那我的考察工作量和长时间接触的人数就得乘以二。”阿撒托斯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总不能不让他/她接触自己的伴侣吧。”
“那、那可能是的……”
“所以伊戈尔。”邪神很凝重地看着自己的眷者,“向我发誓,你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带回来一个女朋友。”
“……”伊戈尔不光是舌头打结,脑子也僵硬地不听使唤,在他反应过来以前,一句话脱口而出,“其实还有可能是男朋友。”
阿撒托斯:“……”
伊戈尔:“……”
人类惊慌失措试图找补。
在那之前,阿撒托斯的触手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下水面:“你说得对,还有男朋友。”
他都把这件事忘记了!
星际联邦的人类有六种性别,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结婚和生孩子的!
秉着严谨求真的精神,他问道:“所以你比较喜欢什么性别的人?Alpha还是Omega?”
伊戈尔被他宛如做科学实验般的表情和婚介所的对话内容弄得猝不及防。
老实说,作为一个父母双亡又曾身居高位的人,还没有人敢于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询问这个话题——虽然在他站在权力巅峰时扑过来的男男女女不要太多。
温蒂有时候也会问:“哥哥会什么时候结婚呢?”
伊戈尔一律回答:“不知道,没兴趣。”
……钢铁直男单身狗的标准答案,用于敷衍妹妹偶尔认真偶尔八卦开玩笑的问询。
青年的脚趾绷紧在水池下按紧墙壁。
回答还是要认真做回答的。
伊戈尔又不敢真的像是对着妹妹讲话一样胡说。
“……Alpha或者Beta吧,男女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他多年以来第一次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又要坦诚地回答,整个人都快在水边蒸腾了。
“所以对Omega没兴趣是吗?”阿撒托斯游过来认真地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不得每次你闻到我的Omega信息素都显得不太高兴。”
“……”
您在想什么啊!!
这根本不是O不O的问题而是没有人可以对着芥末xx!
况且这种时候您干什么这么自然地想到自己头上?!
伊戈尔张口结舌地瞪着他,心中罕见地充满了槽点。
“既然如此……”神明继续思考着什么,“Beta和Alpha,这两点不是很容易满足吗?不会有人类比我更符合要求了吧。”
“……您说什么?”伊戈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你看,这是很显然的事情。”阿撒托斯越说越笃定,“我不希望你和其他人达成亲密的关系,也不希望你会离开我身边。但是我并不是想要像是人类豢|养宠物一样对待你,我也希望你在我这里能比其他接触不到我人类得到的东西更多——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另一种方式来诠释我们的关系呢?譬如,恋人?”
伊戈尔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被一百个啤酒罐子砸中了。
……说不定第九十九个还是‘再来一瓶’。
“您是认真的吗?”他在头晕目眩不知所措的感觉中坚持说道,“还是这啤酒的后劲太大了?不如您先睡一觉?”
“我很清醒。”阿撒托斯说,“只是有一点冲动,可能是。但是我从来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如果你想反驳我,或者拒绝我,为什么不再认真考虑一下?”
“抛开我的身份和种族,你怎么看待我的人类外表?”
浑身还带着水珠、但是已经变回了人类肉|体的神明一步步踩着水面来到伊戈尔身前半蹲下来。
“……很漂亮。”
伊戈尔按住自己的良心承认。
“那性格呢?”
——你真的没有想象过这种关系吗?
伊戈尔扪心自问。
就像是阿撒托斯所说的那样,抛开身份和种族,长久地相处下来,伊戈尔甚至可以说他很喜欢祂。
哪怕偶尔想到对方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明,他也不可避免地亲近祂、用一种看待老朋友或是至亲之人的态度对待祂,有的时候伊戈尔还觉得自己产生了一种‘这样的生活过一辈子也不错’的错觉。
……那或许不是错觉。
因为就算没有人类的承诺可以持续到永恒,但在伊戈尔有限的生命里,阿撒托斯的存在与庇护就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