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禁脔,云殷也不是掌控者。
他和云殷,跟云殷之于李昭钰,他们关系之间的差距不像是鸿沟。
他不用羡慕李昭钰,也不用羡慕其他人。
或许他去找云殷,云殷真的会这么告诉他。然后他就可以向云殷道歉,说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冲动,然后他们和好如初,什么都没发生。
李昭漪想得差点以为这些都是真的了。
他等着云殷来澄明殿。
其实就算他不转变想法,他也没办法再和云殷继续冷战了。
因为朝政终于有了他和云殷必须要讨论的地方。
再者,成烈王世子的事,他也要和云殷好好地商量。这事能拖一时,总不能拖一辈子。
他等啊等,明明没过几天,却像是过了几年。
可是,他还没等到云殷,却等到了另外一个秘密。
*
这天是一个阴天。
从清晨早起开始,李昭漪心里就总是有些不安。
早朝的时候有人在朝上吵起来了,他坐在上首,还是忍不住劝了几句。云殷就站在边上看着,他们视线对视,难得的,谁也没别开眼。
下了朝,李昭漪本想顺便召见云殷,他有点等不了了。他是说,关于朝事。
只是临开口,他又有些头疼。
想到云殷之前的质问,他终究是把召见的话咽了回去。
而云殷也没有来。
他一个人吃了午饭,又睡了一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春糯说话的声音。有人进来,轻轻试了试他的额头,然后突然就有人惊叫:“陛下烧起来了!”
他被吓了一跳,下一刻,却听到了云殷带着愠怒的声音:
“陛下,为什么骗臣?”
……不是。
他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让他出生。
明明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为什么又要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又为什么要让他遇到云殷。
云殷又为什么要留他在身边。
李昭漪觉得很热,他整个人都是汗湿的,呼吸急促。
他嘴唇干裂,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满脑子都是“为什么”。
梦魇消失,他睁开眼,无声地喘着气。
良久,他终于缓缓地平复了心情。
他闭了闭眼。
只是,他刚准备起身,就听到了窗外两个小太监低声交谈的声音。
听清他们交谈内容的刹那,李昭漪停顿了两秒。
-
不是不知道宫内都是他和云殷的风言风语。
但是知道,和直面,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李昭漪静静地躺着,他想起来今日午睡的时候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让春糯守在外头。
这个时辰,他本该在文政殿。
这两个小太监怕是不知道这件事,只以为宫内没人。
他大可以就此起身,但是妄议君上,说出去了就是重罪。李昭漪总是心软。
他耐心地等着他们交谈完。
说到私密之事时,他耳根烧得发烫,又有些羞耻。
渐渐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只是,突然,他听到了一句话。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帐子,小太监又重复了一遍,这一回,耳边的声音异常清晰。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那位二十几年来身边从没有过什么人,公主他都不想娶,能有什么原因?心里有人了呗。其实宫里老人都有点数,只是不让说而已。”
“陛下?陛下那会儿才多大,有他什么事。是……那一位。”
“……不信算了,反正我是听旁人说的。听说大皇子还拿这事做过文章,你想想,平南王领兵在外就算了,那位临死之前都没纳过一个侧妃妾室,再不受宠也没这样的吧。”
“真爱啊,算是吧。我也觉得。他们都这样说,反正我也觉得挺真的。”
“哦,对了,还有个事。”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平南王突然就扶陛下上位,还对他那么好?他俩之前也不认识,非亲非故的。其实我之前也觉得奇怪,但是后来,有人跟我说了。”
“你见过陛下的手腕不?”
“当年钦天监说陛下手腕的那颗朱砂痣不详,实际意有所指呢。其实那位身上,也有一模一样,同样位置的一颗痣。只不过被瞒下来了。”
“……当时我就觉得,什么放下啊,分明是求而不得,生了心魔了。你知道的,陛下和那位,可是亲生的兄弟。
“亲生兄弟,怎么会不像呢。”
第46章
说话的两个小太监,是刚从太后寝宫调来的。
两人虽说年纪不大,但也在宫里呆了几年。在宫里办差不是什么容易活儿,闲暇,两人便会互通有无一下。只是,到底是没人带,他们远没有意识到一些约定俗成的忌讳。
例如,永远不要在离主子近的地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即便好像此时此刻,他们身处的地方很安全。
两人正说得唾沫横飞,冷不丁,身后多了一个人。
平日里和蔼慈善的老太监德全此刻面沉如水,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厉声斥责:“你们俩不好好干活,在这里干什么?!知不知道陛下还在里面歇息?!”
话音落下,两个小太监的脸色煞白。
私底下八卦归八卦,刚刚他们说的话要是真给李昭漪听去了,那可就糟了!
两人嘴唇都在抖,德全虽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猜得大差不差。他气得胸膛起伏,刚准备先把两人带远一点再说,里面却传来了李昭漪的声音:
“德全。”
德全顿了顿,狠狠地瞪了身旁抖若筛糠的两人一眼,推门进了寝殿。
李昭漪只穿了内衫,坐在床沿。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然后顿了顿,轻声道:
“让他们先下去吧。”
这话一出,德全就知道。
李昭漪全听见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劝道:“陛下,做错了事该罚的,不然他们永远不会长记性。”
他以为李昭漪是心软。
同时,他也在心里打着鼓。
小太监没分寸,他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只是看李昭漪的神情,似乎……还算平静?
然后,他就听李昭漪开了口。
“没有不让你罚。”他道。
“该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便是。”李昭漪转开了眼,语气很淡,“孤的事无所谓,只有一条,孤记得,妄议先太子是大不敬。不必刻意重罚,也确实要让他们吃个教训。”
德全心里蓦然一跳。
先太子这个词一出,他额上汗都出来了。
李昭漪的脸色却平静如常。
他道:“去吧。交代完了就回来,孤还有话问你。”
德全应声而去,走的时候差点被门口的门槛绊倒。他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刻,李昭漪却只是看着,过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
他站在窗前,静静地等着。
不多时,身后重新响起了脚步声。
门被带上,朝夕相处的老太监重新走到了身后。
李昭漪看着不远处池塘里荷叶的枯枝,以及上面栖息的水鸟。阳光勾勒了他精致漂亮的侧脸,他整个人都隐在了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几乎有些不真实。
许久,他开了口:“关于平南王和先太子的流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话音落下,“扑通”一声。
他的身后,德全蓦然跪了下来。
-
“……陛下。”德全颤着声开了口,“老奴知错。”
李昭漪回过头。
他垂了眸,看着鬓边已是星点霜白的老太监。
片刻后,到底心软。他还是叹了口气。
他轻声道:“孤没有怪你的意思。孤只是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时候传开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云殷和李昭钰的隐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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