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平和云殷,如今都在带他。
但每每一起上课之时,却常常唇枪舌剑,互相嘲讽。
李昭漪是天生操心的命,总想着他们之前的羁绊和渊源,想缓和他们的关系。
明明蔺平这话的重点是让他不要心疼云殷,到他嘴里,就变成了认可云殷的能力。他故意模糊重点,但云殷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觉得这个样子的李昭漪太乖了。
很乖,又很甜。
他亲了亲李昭漪的侧脸,低声逗他:“是吗。”
“那陛下呢?”
李昭漪:“……”
“我当然也觉得你很厉害。”他说。
又忍不住道:“你三岁吗?”
一个夸了不够,还要一起夸。
云殷就笑。
笑完,他道:“先生的意思,也是让陛下不要和臣走得太近。也不用太体恤臣,毕竟君臣有别。”
其实蔺平还有一层意思。
他没意识到,但云殷很清楚。
身为君王,应当勤政爱民。李昭漪现在很勤奋,他当然也很体恤心疼百姓。
但他的出发点,云殷敢说,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想获得他的认可,以及,想给他助一份力。
能说不好么?
不能。
君子论迹不论心。
无论李昭漪出于何种目的,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对于天下来说,目的如何无所谓。
但对么?
显然是不对的。
别的不说,他日,云殷要是起了反心。
以李昭漪对云殷的依赖,这对他自己,对燕朝,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
道理云殷都懂。
但是他也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纠正李昭漪。
李昭漪活得很辛苦。
他被迫坐在这个位置上,每天面对的都是他不擅长的东西。他没获得过多少人的关心,也没有过得很好,现如今身上的责任却是沉甸甸的。
云殷不想再苛求他什么。
比如,一定要心怀大义,一定要高处不胜寒。
他甚至在认真地考虑,如果李昭漪真的不喜欢,那么来日,或许换一个,也不是不行。
左右他和李昭漪不可能有孩子。
趁早定了。
他们也可以轻松些。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近几日忙完太后的丧礼,他便让影卫秘密地开始调查宗室旁支的孩子。如果合适,时机成熟了,他便打算征询李昭漪的意见,看看能不能抱在身边养着。
当然,前提是……他和李昭漪已经说开。
想到这,云殷就又顿了顿。
李昭漪已经开始在他怀里犯困了,眼神迷糊。
云殷的眼神柔和了些。
他又想,他不想纠正李昭漪。
或许也有私心。
他知道李昭漪对他的依赖非比寻常,也是不应当的。从前他避如蛇蝎,但此时此刻,他总想着,李昭漪能清醒成长得再慢些。
毕竟,若李昭漪不爱他。
这便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和联系。
-
最终,云殷还是抱李昭漪去睡了。
李昭漪被洗完放到床上的时候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
云殷替他换了寝衣,又擦干了湿发,少年清瘦白皙的手指就勾住了他的袖子。他捏了对方的手指拎开,那段白得晃眼的腕子落在锦被上,又露出那点鲜红的痣。
李昭漪性子清纯,眼神也纯,长相和身体却都艳得勾人。
云殷从没想着欺负他,但总是事与愿违。
他觉得这并不完全是他的问题。
明日难得没有早朝,云殷许久没有亲近李昭漪,俯下身去亲他的手腕,又顺着手腕往上亲到脖颈。李昭漪终于被他弄醒了,湿漉漉的眼睛里干干净净。
云殷最受不了他看自己。
他遮住李昭漪的眼睛,俯身亲上去。
这一晚,因着对弄醒李昭漪的愧疚,云殷没让他太累。
李昭漪全程躺着,脚踝被架得很高。
他仰着脖颈,云殷俯下身,温柔地亲吻他的眼睛。恍惚间,李昭漪看见他动了动唇。
李昭漪说:“……什么?”
云殷深吸了一口气。
他抚摸了一下李昭漪的脸庞,更用力地撞进去。
李昭漪被撞出一声泣音,余韵过后,他终于听清楚了云殷的话。
他哑声说:“陛下。”
“臣可以等。”
等到李昭漪长大,等到李昭漪想通。
他可以等。
只要李昭漪留在他身边。
无论多久。
他都可以等。
*
这一年,燕朝度过了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多事之秋。
京城内,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万象更新,重新洗牌之后,便是寻找位置,站稳脚跟。京城外,天灾频频,所幸朝中何地方还有能臣。
到了岁末,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这一日,宫内一辆马车悄悄驶出。
马车外,护卫森严。惹得街上众人频频侧目。
只是,看到车身醒目的标记,众人便都纷纷识趣地收回了目光。
刻着云氏标记的马车悄然停在后门,门口已然站着一个面目清朗的公子,他站在车边,明明是非富即贵的模样,却主动给马车上的人撩着车帘。
不多时,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搭在了车沿。
面容秀丽得惊人的少年踩着脚踏下了马车,一旁的公子稳稳地扶住了他。
不过,只是一下。
少年站稳的瞬间,男人就放开了他。
他笑着道:“陛下,云珑和梓轩都已在里面等着了,我们现在进去?”
正是至今仍留在京城的颜珩舟。
李昭漪点头。
轻声道:“多谢。”
为刚才的那一扶。
颜珩舟微顿,第无数次地眼中掠过遗憾之色。
他努力按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带着李昭漪进了府。
穿过长廊到了花厅,里面果然已经坐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见到李昭漪,他们起身行礼:“陛下。”
李昭漪轻声道:“不必多礼。”
下人上了茶,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垂了眼眸,坐在了主位上。
-
李昭漪今日来云府,却是为了正经事。
近日朝中出了桩贪腐的要案,是云殷一手在督办。
这事算是筹谋了数月,自最开始埋线到最后收网,期间经历了无数坎坷。最终的结果也令人震惊。起先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到了最后,牵涉了一连串人。
有人犯事,就得细细地审。
近些日子,云殷基本是泡在了刑部。
他忙,李昭漪也不闲着。除了刑部,这桩案子大理寺也在督办。
这一日,李昭漪就是来找常梓轩的。
有些事不适合朝上说,他要从常梓轩这听一些真话。
坐了会儿,两人就去了书房。
常梓轩先将正事跟李昭漪说了,一抬头,就见这位少年帝王撑着额头,面目平静地听着,末了,道“知道了”。
称不上不怒自威。
常梓轩却仍然不敢轻视。
一转眼,李昭漪登基已有近一年的时间。
在外人眼里,他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傀儡皇帝。只有常梓轩他们这些亲近的人才知道,相较于最开始,他身上发生了多少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的话依旧不多,眼神中却不再有畏缩和迷茫。
面对常梓轩、颜珩舟,从前他总是带着无措,这会儿,也能正常相对。
除了对云殷时,他还是原先的乖巧听话。至少在常梓轩眼中,至少在明面上,李昭漪已然有了君主的模样。
思及云殷最近愈发大胆的动作,常梓轩心绪复杂。
复杂归复杂,他面上还是带着恭敬。
他道:“陛下,臣安排人送您回宫么?”
李昭漪却道:“不急。”
他顿了顿:“今日是云珑生辰,对么?”
常梓轩一怔。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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