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看向萧承邺,深深皱起眉头。
这样的反应,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天衣无缝。
江悬心里原本绷着一根弦,眼下倒轻松了下来,不露声色地放下酒杯。
萧承邺平静道:“如你所想。”
“所以今天说要让我见的人是江悬……?江悬还活着?”
“是。他体弱多病,这些年一直在宫中休养。”
“体弱多病,为何当初……”
“为何宣称他亡故么?”萧承邺淡淡道,“朕有朕的理由。”
谢烬还想说什么,江悬看够了戏,打断二人谈话:“谢将军。好久不见”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二次对谢烬说这句话。
上一次中秋月下,谢烬充满警惕,甚至有些愤怒,这一次却将久别重逢的复杂难言表现得恰如其分。
“何瑞。”萧承邺站起身,“陪朕出去走走。”
何瑞颔首:“是。”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玉婵也识趣退下,帐子里只剩江悬和谢烬二人。
周遭安静下来,谢烬脸上假装的表情慢慢消失不见。他站在原地看着江悬,半晌,微微蹙起眉头:“阿雪,你还好么?”
江悬摇摇头,看了眼帐外,示意谢烬说话当心。
“我很好。谢将军别来无恙?”
谢烬垂眸,点点头道:“我也很好。”
炉火噼啪燃烧,帐外秋风萧瑟,帐内温暖如春。江悬坐在那里,炭火映照他的面颊,显得他气色比上次见面时好了些。谢烬走过来,停在江悬面前,小心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江悬脸颊。
江悬抬起头,眨了眨眼。
谢烬半跪下来,视线与江悬持平,看了他一会儿,又一次抚摸他的脸,低声问:“你身体,还好么?”
江悬笑笑:“病榻缠绵多时了。”
“一定要在宫里休养吗?回漠北好不好,大家都很想你。”
江悬垂下睫毛,摇摇头:“不能回去。”
“为何?”
“我听闻你带兵带得很好,这些年边境安定,你功不可没。有你在,我便放心了。”
谢烬不知江悬这些话是真心还是客套,只知道江悬的意思是不打算回漠北去。他想要说什么,想起江悬隔墙有耳的警示,只得忍住。
沉默许久,他开口,声音低涩:“我并非你说的那样。最开始那两年,江伯父不在,你也不在,手下人不服我,我自己摸爬滚打,吃了很多亏。”
“但你挺过来了。”
谢烬摇摇头:“如果你回来,我能轻松很多。”
江悬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大概帮不上你什么忙。”
“有你在,我心里安稳些。倘若某天我在战场上出事,你在的话,漠北不至于乱作一团。”
“你把我想得太有本事了,谢将军。”江悬移开目光,淡漠道,“我离开漠北这么久,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江问雪。你大可就当我死了,今日回去后,不必向任何人提起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让我见你?”
“皇上的意思,我不好揣测。”
两人的谈话看起来不太愉快,谢烬也确实有些气郁。
重逢之后,江悬一直忽冷忽热,到现在也是。谢烬捉摸不透他想什么,干脆不去想,拉住江悬手臂,倾身将人拥进怀中。
“谢……岐川,”江悬声音终于有了情绪,压低道,“干什么,放开!”
“既然见到你,我便不能当做你死了。”谢烬说。
“你什么意思?”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嘴里说的是“等你回来”,但本意恐怕是“我会带你走”,谢烬自己知道,江悬也听得懂。
帐外忽而一阵喧嚣,一声不知谁的高喝远远传来:“有刺客!护驾!”
刺客?
谢烬松开江悬,本能地按住刀鞘回身。
远处火光摇曳,一时间无数念头闪过谢烬脑海。
——秋猎确实是行刺的好时机,他甚至也动过心思,但萧承邺若是就这么死了,萧长勖即位必遭天下人诟病。何况萧承邺身边跟着李策,还有禁军中最精锐的一支部队贴身保护,谢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即杀。
难道是林夙的人?萧长勖身边那位林先生,对皇帝的恨早有端倪,他行事阴狠,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无论何人动手,谢烬如今仍是大梁的谢将军,皇帝遇刺,他不能袖手旁观。
他站起身:“我去看看,你在这里。”
谢烬说完抬脚便走,江悬匆忙跟上来,说:“我也去。”
“外面危险。”
“我自己会小心。”
听喧闹声,离江悬的帐子不远,想来萧承邺和何瑞在附近散步,刺客见他形单影只,故而趁机出手。
最近的兵力是守在江悬帐外的禁军,此刻自然全去护驾了。围场里乱作一团,四面八方都是人群跑动的声音。玉婵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与江悬撞个满怀,见他想要出去,连忙拦住说:“公子不可!”
“我去看看。”
“可是皇上吩咐过……”
“没事,有谢将军在。”
江悬这么说,谢烬自然无法再拒绝。他回头,对玉婵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你家公子。”
“谢将军……”玉婵看看谢烬又看看江悬,犹豫片刻,拿出一张面纱,“公子戴上这个,一切小心。”
第15章 15 “舍不得他么?”
谢烬与江悬赶到时,李策正护在萧承邺身前与刺客缠斗。
刺客不止一个,为首那个武功高强,竟能与李策打得有来有回。昏暗夜色中,隐约看到萧承邺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口, 向外淌着血,鲜血在月光下泛着某种妖冶的光泽。
江悬冷眼旁观,心下波澜不惊。
这场刺杀注定是失败了的,不能一击即杀的话,以少对多便再难有胜算。
江悬有一点遗憾。
只有一点,不是很多。
他没指望过随便什么人就能杀了萧承邺,他只想看热闹罢了。
一片混乱中,萧承邺注意到江悬。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先看到江悬,接着看到江悬身边抵挡另一名刺客的谢烬,不知是否江悬一身白衣在夜色中太过显眼,余下那些刺客好像默认他是很重要的人一样,竟纷纷向他攻去。
江悬站着没动。
萧承邺遇刺本就火大,眼见如此画面愈发怄气,对身侧禁军怒道:“谁许你们放他出来,带回去!”
他这般反应,更证明江悬身份不凡。
为首那名刺客听到萧承邺的话,左右看看,忽然放弃和李策打斗,一转身直向江悬而去,似乎想要擒拿江悬做人质。
长剑嗡鸣,一道银光划过,几乎就要伤到江悬。萧承邺瞳孔一缩,只听金属撞击发出铮铮巨响,谢烬挡在江悬面前,长刀出鞘,雷轰电掣般劈向那把剑,铛铛几声,逼得刺客连连后退。
而江悬仿佛知道刺客伤不了自己一分一毫似的,面上毫无波澜,甚至没躲一下。
萧承邺眼底浮上一抹阴沉。
“抓活的。”他冷声下令。
谢烬分神瞥他一眼:“是。”
这一队刺客显然是韬光养晦许久的精锐,虽人少,攻势却相当猛烈,且配合默契,缠斗许久只折损不到一半。
眼见寡不敌众,剩余的人放弃刺杀,边打边退。然而四面八方援兵赶到,将他们越来越密实地包围,最后围至不足百米。
“尔等已是瓮中之鳖,还不快束手就擒!”李策喝到。
为首那名刺客已是伤痕累累,若非萧承邺下令留活口,他早在谢烬刀下死了八百回。他喘息着后退,一回头发现谢烬挡在他的退路,单手执刀,眸光似冰。
他一滞,轻笑:“谢将军。”
谢烬眼中不辩喜怒:“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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