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胜屁滚尿流逃命,跌倒后在地上爬,嘴里早吓得说起胡话讨饶,叶金蓉又惊又怕,听见后院栓的狗狂叫不止,便喊裴虎子去放狗。
对,狗。
裴虎子怕死,万一裴厌砍完裴胜再来砍他,腿软得和面条一样还是撑着一口气跑到后院放狗。
黄狗呲着牙,被主人指示后目露凶光朝裴厌扑咬。
顾兰时一看裴厌要吃亏,脑子都是懵的,拿起裴家院子里的木柴要去打狗,苗秋莲怕他被伤到,赶忙拉住不让过去。
裴厌不再踢裴胜那条断腿,一转身眼神竟比黄狗还要凶。
从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兵,总有些能耐,他胳膊长动作又快,躲过扑来的恶狗后,上前一步逼近,看准后柴刀刀刃直接砍进狗脸之中。
狗疼得嗷嗷直叫,再没了气势,尾巴夹起来示弱,裴厌毫不留情,抽出刀大力照狗脖子砍,血往外涌,四五下后狗再没了气息,连脑袋都快掉了。
一地鲜血,裴厌身上脸上也都是血。
裴家门外,有胆小的人不小心和死不瞑目的狗眼睛对上视线,恶心又恐惧,扭脸就吐了。
顾兰时胆子也没那么大,血腥味冲鼻,让他脸色十分难看,顾铁山赶到后,看见这一幕也不知如何是好,乡下汉子再凶,打架都是有分寸的,除非人多才有失手打死人的状况。
裴厌这疯劲太吓人,若上前很有可能被他六亲不认砍一刀,因此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出声劝阻。
裴虎子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好在裴厌没有多看他。
方云哭嚎声在狗被砍死后戛然而止,裴胜惊恐到失声,胳膊被按在地上时几乎失去反抗的意识,直到裴厌手起刀落,他眼前一片血红,只看到右手小指和无名指与手掌分离,疼痛在被放开后才袭来。
裴厌力气大砍得又准,一刀完事,站起身后朝主屋窗子看去,说:“下一回,就不单是手指头。”
徐承安赶来,见没伤着任何人性命,他年纪大了,有点见不得血腥。
裴厌满身满脸是血,一副煞星模样,他心中也有几分胆怯,摆摆手让门口的人都散了,又喊裴虎子快带裴胜去看郎中,对裴厌他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叹道:“做事不要这么冲动。”
知道是叶金蓉先挑事哭丧,他不好过分责怪裴厌,说完对上裴厌那双眼睛,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要是冲动,就不会只砍手指头了。
“走走,回去罢。”顾铁山豁出去老脸上来吆喝,裴厌看他一眼,拎着刀出去了。
顾兰时怕是怕,但还是跟在后面。
徐承安气恼叶金蓉蠢笨,站在院里骂了一通,好好的,非要去招惹顾家和裴厌,已经和裴厌断了亲,就不要生是非,弄得村里鸡犬不宁又多血腥,今日还罢了,没伤着性命,要是真死了,后悔都来不及。
他骂完走了,裴虎子强撑着带裴胜去看草药郎中,裴兴旺躺在炕上没动,他瘦了许多,看着干枯,这会儿愈发头晕,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已是不中用的模样。
院里死狗的惨状看一眼都觉得害怕,叶金蓉呆愣愣扶着堂屋门,站在那里半天没动。
方云让两个儿子在屋里,她出来一边骂一边哭:“就你能耐,跑人家门前哭丧膈应人,这下好,轮到你们家哭了,今儿胜子要是被你害死了,我看你怎么有脸活着。”
到了顾家门口,裴厌低头看一眼柴刀,刀刃上全是血,他直接用衣袖擦干净,递给顾兰瑜后,自顾自拿起靠在墙上的锄头走了。
顾兰时张张嘴又闭上,忧心忡忡看一眼苗秋莲,有点怕家里觉得裴厌太凶。
苗秋莲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和林登子那事不一样,叶金蓉虽可恨,打骂两句也就过去了,不至于到这份上,也是她当时冲动,非要裴厌给个说法,明知道是个六亲不认的,幸好只是剁了手指头,没出人命。
事已至此,又不好怪罪,她站在院门口看一眼走远的裴厌,说:“他爹,摘些柏叶给他拿去,年轻人不知轻重,或许也没放在心上,你拿去让他煮了洗洗,去去晦气,这都快成亲的人了,哎。”
天色虽然晚了,不过侧柏树山坡上就有,顾铁山答应一声去摘。
想到裴厌一身血,顾兰时心里闷闷的。
第41章
好几天过去,裴胜两根手指头没了,叶金蓉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再没之前的气焰。
出门时看见顾兰时家里人她低下头不言语,更别说再起心思搅黄裴厌亲事,甚至都不能听见裴厌名字。
顾兰时忙着做两人新衣喜服,这回又闹出事,他就更不愿出门,省得刚背过身就听见后头人指指点点。
因此他并不知道,小河村对裴厌的流言已经不往明面上来了,爱说闲话的人只在家里悄声讲两句,根本不敢大声。
就裴厌那六亲不认的模样,真真光脚不怕穿鞋的,在外打了几年仗,果然成了个煞星,竟比地痞无赖还凶恶,就算和顾家结了亲,顾家没一个人能劝动,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日后可怎么得了。
他们连顾兰时的舌根都不乱嚼了,万一被裴厌听到,指不定哪天就冲进家门一通乱砍,为几句话实在划不来,不如闭上嘴当哑巴。甚至都有些同情顾兰时,成亲后若有个磕绊,谁知道裴厌怎么打呢。
*
初夏来临,布鞋洗干净收起来,全家人都换了草鞋穿,下地干活总算不用心疼了。
顾兰时这几天没多少胃口,晚上也做噩梦,眼底不免有些淡青。
他留在家里缝衣裳,想起那天裴厌的模样有点心不在焉,不小心被针扎了手指后,他含住指头出神。
昨天听金凤婶子说,裴厌这两天就去找人算成亲的吉日,到时同他爹娘商议挑选,定个好日子。
她也说裴厌那边都开始拾掇院落屋子了,也会置办一点新家当。
有这些事情忙,裴厌说不定这会儿在家。
打定主意后,顾兰时不再犹豫,带上竹篮和小锄头,留二黑看家,他锁好院门,也不管会不会被人看到,穿过村后树林直奔后山。
之前每次过来都偷偷摸摸,如今过了明路,都知道他和裴厌定了亲,就算有人看见,那又怎么样,大不了,大不了回家挨顿骂。
看见裴厌在给大门刷朱漆,顾兰时停下脚步。
大黑狗无声从旁边破草屋中扑出来,裴厌眼神凌厉,一声厉喝让黑狗不再呲牙,尾巴也有点夹着,只闻闻顾兰时小腿就走开了。
四目相对,顾兰时没找到话说,裴厌收回视线继续刷漆,他个子高胳膊长,连高凳都不用站。
顾兰时走到跟前,装模作样看一眼刷了一半的朱漆门板,莫名的,他心中有点雀跃,之前的忧心一扫而光,抿着嘴巴但还是有一点笑意流露出来。
“那天,你衣裳洗了?”他搜肠刮肚找了个话头,又接一句:“柏叶澡也洗了?”
裴厌手一顿,随后又在木桶里沾沾朱漆,他手很稳,接着刚才的地方往下刷,淡淡开口:“都洗了。”
“那就好。”顾兰时眼睛弯了弯,他站在旁边看裴厌干活,没忍住往院里看了看。
院子挺干净的,一堆长木头整齐垒着,旁边是一堆劈好的柴火,也码得齐整,东西两边都垦了一片菜地,种着春菜扁豆丝瓜,还有几行葱蒜韭菜。
比起他家那么多瓜菜样式,裴厌这边场地其实不算小,但种的菜却不算多。
也是,他就一个人,能吃多少去。
院子东边是灶房,西边有柴房和杂屋,最里边是三间青瓦房,东西屋两间并当中一间堂屋,和其他人家大差不差。
房子看样子不是很大,应该就只有两个屋子能住人,后院看不到,不知是什么样的。
原先在这里住的人还算有钱,才能盖得起有院墙的青瓦砖房,不过听他娘说,外面那几间破草屋的人家,搬到村子里住后慢慢过起来了,这户人家却出了事,死的死散的散。
因此这破旧宅子就算有人眼馋,大多都嫌晦气,停过好几副棺材,不愿在这里住,再说了,离村里又远,还得费力气甚至花钱修缮,不然也不会便宜当初从外面回来的裴厌。
他正好奇,裴厌已经刷完了另一半门板,拎起漆桶打算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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