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儿先把果脯塞进嘴里,甜津津的,他脸颊鼓鼓,听到他娘的话,又盯着裴厌看一会儿,铆足劲喊道:“小叔!”
“哎呦。”顾兰秀被儿子逗笑。
“可真厉害,都会喊小叔了,喊得这么亲。”顾兰时在旁边不停夸,怎么看外甥怎么心喜。
小牛儿被夸,小脑袋都仰起来,砸吧着嘴里的果脯,高兴极了。
裴厌露出个笑,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擅长带孩子,更不知道怎么哄孩子玩,刚想挪开视线,小牛儿就挪着肥屁股往他身边蹭。
一大一小再次对视,小牛儿因嘴里含着果脯,口水流出来些,裴厌一顿,拿出手帕给他擦擦。
“上回在镇上买的好茶,尝尝,刚拿出来泡的。”顾兰时殷勤招待道,抬眼看见对面裴厌在给外甥擦口水,他笑一下,这样也挺好。
顾兰秀见有人帮忙看孩子,巴不得自己轻松些呢,她也没管,尝一口好茶,果然和平时吃的粗茶不一样,姐弟两个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聊着各种闲话说笑。
没一会儿,等他俩再注意到炕桌对面的两人时,小牛儿已经坐在裴厌怀里了,裴厌正给他剥花生豆和瓜子。
能吃成小胖墩,小牛儿胃口一直很好,有人给剥吃的,他不哭不闹,靠在裴厌怀里那叫一个乖。
“在家也这么乖我就谢天谢地了。”顾兰秀轻叹一声,不过儿子也挺给面子的,没在娘家乱哭乱闹,吵的人人心烦,这么一想,她又感到十分欣慰。
“别喂多了,一会儿要吃饭呢。”顾兰时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裴厌答应一声,修长有力的手指捏开一个花生,刚把里面的两粒花生豆拿出来,一只小手就伸来了。
裴厌看看桌上剥开的花生壳瓜子壳,心里有了数,剥花生瓜子的速度慢下来,也不再让小牛儿一次吃两粒。
说笑一阵子,外头狗叫声再次响起,听到顾兰瑜和唐睿文的声音,裴厌把小牛儿抱起,放回炕里,出去将人迎进来。
竹哥儿也跟来了,顺势就进了屋子。
裴厌三人在堂屋坐下说话,于是顾兰时把糕点花生什么的,重新拿了碟子分装,给端了出去,又拿一个茶壶冲了好茶叶,叫弟弟和二姐夫都尝尝。
家里热热闹闹的,连冬日寒冷都驱散了一些。
到晌午饭时,花惜霜跟着婆婆做好饭,上后山来喊人,顾兰时没有客气,跟裴厌一起回家去吃,自己儿子和姑爷,苗秋莲和顾铁山自是高兴。
*
太阳升起落下,日日轮转,不知不觉又是小半月过去,已然进入腊月。
这中间又下了一场雪,正逢三九寒天,积雪难融,山上白雪皑皑,层层银装覆盖,除了前山,更深的地方变得危险,少有人会冒险进山。
堂屋,顾兰时和裴厌正在装鸡蛋,两个大竹筐装满以后,蛋瓮里剩下的鸡蛋不多了。
“一百五十二个。”裴厌说道,大竹筐一个能放七十六枚鸡蛋,他俩早摸熟了,算都不用算。
顾兰时点点头:“够了,余下这些留着,咱们还要吃呢,娘和阿奶手里估计也不剩多少鸡蛋了,再给她俩分点儿。”
至于旁边木箱里的咸鸭蛋,剩的不多了,他俩没有动,这回就不捎带着卖了,留着自家吃。
深秋那会儿腌了大约两百个鸭蛋,他俩一边吃一边卖,已经卖出去一百五十枚左右,天冷,这东西一个八文九文,算是小赚了一笔。
家里只有两个人,平时还是以吃各种菜为主,咸鸭蛋一般配着早食吃,和咸菜酸菜轮换着,不然早上只啃馒头有点没滋味,当然,早食要是热包子吃,就轮不上这些腌东西了。
顾兰时进屋拿钥匙跟荷包,顺便戴好帽子围脖子,出来后裴厌把蛋筐放上了车,已经牵毛驴往外走了。
他跟在后面锁院门,到大门口后又把篱笆门锁上。
有大黑三个看家,还是很放心的,路上有雪不太好走,不过车上只拉两筐鸡蛋,没什么重物,遇到大坡小坡、崎岖坎坷对毛驴来说不成问题。
篱笆门后,灰仔耷拉着尾巴走两圈,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见人没有回来的迹象,它呜呜叫一声,转身往回走。
太阳挂在天上,今天日头还算不错。
大黑趴在干处晒太阳,脑袋搁在前爪上,眼睛闭上假寐。
对它们来说,日子和之前没什么不同,晒晒太阳撒撒欢,等顾兰时和裴厌回来就好。
天高旷远,偶尔有冷风吹来,带着山雪寒意。
灰灰和灰仔打了一会儿架,分开后都觉得没意思,于是各自找了地方趴下。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大黑抬起脑袋,警惕地看向西边篱笆墙。
“汪——!”
灰灰呲牙十分凶狠,灰仔也跟着叫起来。
篱笆墙缝隙明显有人影闪动,三只大狗全都跑过去,冲着外头狂吠。
突然,一个东西被从外面扔进来,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是一根还带了点肉的骨头。
灰仔离骨头最近,它鼻子不断耸,显然闻到了肉味骨头味,于是低头用鼻尖去蹭那根骨头。
“呜——”
大黑过来,对着灰仔露出尖牙,喉咙里发出低吼,威胁性十足。
因它是头狗,灰仔尾巴夹住,不敢再动那根骨头,朝后退了两步。
听到外头脚步声没有远离,于是它又冲着外头叫两声。
灰灰恪尽职守,对流连在外面的人很警惕,没有顾上那根骨头,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时不时吠两声,想把生人赶走。
大黑一直没有出声,它低头不断在骨头上闻,末了抬起头,眼中凶光毕露,却依然没有吠叫。
“没吃?”一个穿着破烂的汉子压低声音开口。
他旁边另一个邋遢瘦汉子听着里面的狗叫声,脸色有点难看,低声咒骂道:“他娘的,骨头上还有肉,这都不吃,老子都舍不得啃。”
他骂骂咧咧,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破布里,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疙瘩肉,还没小孩拳头大。
破烂衣裳的汉子看见后,直咽口水,一脸肉疼的说:“真要给?”
“三只狗,一根骨头哪里够。”瘦汉子同样心在滴血,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偷来的。
想一想那么多母鸡,药倒了狗,就能多抓几只,不但可以杀了吃肉,还能卖了赚几十文。
这么说服自己,他忍痛用手扣了两小块下来,和同伴一起,给肉上抹了药粉面。
刚往篱笆墙那边走两步,狗叫声越发大了,两人立马把手里的东西往里面扔,随后退远几步,等着里头消停。
后山虽偏僻,但要是狗叫声传到村子那边被听见,来了人可不好。
两人搓手哈气,贼头贼脑躲在树后等了一会儿,穿着破衣服的汉子看一眼瘦汉子,刚才那一块肉没用完,又揣回衣服里了,这一块肉,煮了炒了可都是好东西。
瘦汉子不时张望村子那边方向,生怕有人过来。
直到篱笆墙里的狗叫声停了,两人欣喜若狂,眼里迸发出光彩,一个比一个激动。
对视一眼后,他俩先试探着往篱笆墙走,这下彻底没了叫声,于是叫快了脚步。
瘦汉子手脚麻利又轻,他踩着另一个汉子的肩膀,扒着篱笆墙想要翻过去。
两人常常混在一起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一个在里面偷,另一个在外面放风并接应,对这样的活路熟悉无比。
瘦汉子两手撑在篱笆墙上,露出脑袋先朝里面张望,院门锁着,确实没人在家。
一看这么大的地界,还有些菘菜没挖出来,埋在雪里。
三只大狗他曾远远见过,这会子一心认为已经药死了,根本没想别的。
他转头再看向鸡圈那边,因鸡圈就搭在院子西边,他俩前几天跑到山上高高瞅了一眼,看见母鸡在圈里溜达,但没来得及多看两眼,裴厌从屋子里出来,他俩一点不敢多待,赶紧就跑了。
盖房建院的人当时选了这处山崖凹进去的宽敞地方,院子离山壁有一段距离,但爬上去站在高处,是能看见下方的。
瘦汉子张望一眼,随即双手一撑,上半身刚探出来,眼角余光瞥到下方黑影猛地朝他扑来,吓得脚下乱蹬,直接摔倒在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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