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华丽的幔帐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仍处在大晟的皇宫当中。
说不上失望,桑岚眨了眨眼缓慢回过神,这才发现这偌大的寝殿中竟空无一人,唯有被点燃的香炉中发出细响,有袅袅的轻烟自其上缓缓升起。
想起昏迷前同谢流庭那番算不上争吵却气氛相当冷凝的对话,桑岚没忍住长叹一声,随后揉了揉额头坐起身——
“哗啦。”
脚腕处传来轻微的垂坠感以及金属碰撞的声响,让桑岚起身的动作倏地一顿,心理揣着某种预感,桑岚将身上盖着的锦被向上一扯,露出的脚踝处被人扣上了一截纯金的镣铐,连接着镣铐的锁链则顺着床尾向下延伸,似乎被连接在床的某处。
桑岚挣了挣,凑近了看才发现镣铐的内缘甚至被人裹上一层柔软的垫布,似乎是担心他在挣扎中蹭伤皮肤。
连桑岚自己都有些惊讶——对于谢流庭向着自己做出这种举动的事,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或许是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将这个男人的本性也大致摸清了些。对方温柔平和的表象下所潜藏的偏执,此时不过向他表现出了冰山一角。
与此同时,桑岚在动弹中才发现自己身上此时正不着一物,不仅如此,原先的披在身上的那件外衣也被人褪去,床侧也并未摆放任何供他蔽体的衣物。
对方摸清了他的羞耻心,似乎打定主意要通过这一方法将他困在床榻之上。
弄清自己的境况之后,桑岚非但没有愤怒与慌张,甚至还苦中作乐地想到:自己好歹比神话传说中的七仙女要好上一些,至少有被子的遮盖,叫他免于过甚的难堪。
正当他裹着被子纠结是否要以这样的方式下床时,殿门被人吱呀一声轻轻推开。
对方是算准了时间来的。
桑岚偏过头去看,正好望见谢流庭举着托盘缓步走来的身影。
“塔塔醒了。”
对方似乎刚处理完政务,身上着了帝王的常服,仪态逸秀雍容。
桑岚看了他两眼,问:“现在是几时了?”
“酉时。”谢流庭将手中托盘搁置在旁侧,含着浅笑看向桑岚,“塔塔该用晚膳了。”
他说罢,侧坐在床沿,俯身靠近轻轻吻了吻桑岚的侧脸。
他的动作一如往常般,亲昵又自然,就像对桑岚做出这种禁锢之举的人并非是他自己。
“你这般锁着我,我怎么吃?”桑岚说着动了动脚腕。
金色的链条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难以忽视的脆响。
谢流庭闻言垂了垂眸,在触及到桑岚腕上的镣铐时神色阴沉一瞬,但他抬眼望向桑岚时,面上仍旧挂着那副温润和缓的笑,“无妨。”
“塔塔不方便的话,我喂你便是。”
桑岚看着眼前的人这副端静平和的模样,心底不知怎地冒起些火气,他猛地抬手,拽住谢流庭的衣襟用力将他往床上一掼——
“你想做什么呢?”
看着身下未有丝毫反抗任由他按倒的人,桑岚伏低了身子,以鼻尖相抵的距离直视着谢流庭近在咫尺的眼,轻声问道:
“你明明知道,这种方式锁不住我。”
他的内力并未被封,连他脚踝处的铐链也只是普通的金质,并不是玄铁一类就算用内力也难以挣开的材质。
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过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束缚他。
“我知道。”
“我从未想过,要通过这种方式困住你。”
谢流庭抬手搭上桑岚的腰,用力一按,两个人的身躯便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
“我只是,想求塔塔……”谢流庭抿直了唇角,阴影覆盖下的眉眼间竟显露出一丝明显的脆弱,“怜一怜我罢。”
桑岚一怔,看着眼前那双隐约泛起湿意的凤眼,忽地明白了谢流庭的意思——
比起外在的束缚,他更希望留下桑岚的,是彼此间的情意。
拴在他腕上那根毫无威慑力的细细金链,既是藏着卑怯的试探,亦是无声的请求。
手上骤然卸了力道,桑岚沉默地直起身。
“爱”,真的是一个藏了太多羁绊与牵挂的字眼。
时至今日回望过往的路程,桑岚方骤然惊觉——其实自打他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开始,一切便已经覆水难收。
所谓的不与人相交、断绝一切产生羁绊的可能,早在他最初与这人相遇时,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然而他有自己所向往的自由与辽阔的土地,谢流庭身上又肩负着不容推拒的、与数万万百姓相关的使命与责任。
他们的身份注定了彼此的命运只会短暂地交织,断不能如寻常夫妻那般,恩爱白头。
桑岚静默了良久都不道一言,谢流庭从这一点一滴流逝过的时间里感知到了什么,罕见地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地偏过头,借着发丝的掩盖,哑着声开口:“如今,是我给塔塔造成了困扰,对么?”
“原来……我的爱于你而言,竟是负累吗?”
不是的。
桑岚张嘴想要否认,却在晃神间被忽然发狠的人掐着腰摁倒在了床上,唇上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刺痛。
唇齿交缠间,桑岚很快在这个充斥着掠夺之意、称不上是吻的吻中尝到了轻微的血腥味。
“负累也罢,强求也罢。”
压着他的人语调低哑而紧绷,仿佛拉扯到极致即将断裂的琴弦,对方像是在同他对话,又像只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
“不论如何。”
“塔塔终归是要属于我的。”
虽说并没有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桑岚锁在宫里,但是谢流庭也并未将他腕上的镣铐解开,而桑岚也并没有主动地去挣脱,任由那条细链将他关锁在这间寝殿之中。
他们相互之间像是在进行某种博弈,彼此都坚持着不肯低头。
但除此之外,倒是一切如常。
说是囚禁,但其实除了行动有些不便外,倒是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谢流庭也并不阻止宫人与他见面,对他提出的要求仍旧是有求必应。
桑岚则一如先前生活在彧王府时,闲暇时观书,或是听灼清灼华讲些宫中趣事。她们二人连带着从风从影起先都对他的境况表示了担忧,顺带着还对谢流庭表现了极大的不满。
听说他被男人锁在殿里的当日,灼华便又急又气地找到谢流庭面前对其破口大骂了一番,所幸并未被降罪。
桑岚知道这件事后好言好语地劝了他们许久,到底是一同长大的同伴,心知桑岚的性子,见他始终没有表现出勉强之意后,便也忍气吞声下来。
但在谢流庭有意无意地限制之下,桑岚一天中绝大部分的时间,几乎都是同对方待在一起,承受每日都相当频繁的拥抱、接吻,以及更加极尽缠绵之事。
而在两人单独相处时,对方只许他以轻纱蔽体,那些用细线织就、薄如蝉翼的纱衣,披在身上不仅将身体曲线勾勒无疑,甚至连肤色都会若隐若现地呈现出来。
“啊……”
在凌乱的呼吸交缠间,桑岚瞳孔微缩,忍不住仰起头一口咬在谢流庭肩侧。
他的力道不大,比起泄愤更像是在与人调.情。
谢流庭见状只闷声笑了笑。
“既然皇后喜欢……”
他唇畔轻轻勾起一个无害而温柔的笑,只是说出的话却让桑岚心底一颤——
“那便继续罢。”
清淡的冷香与混沌的潮热交织成网,将桑岚拢入其中,再难挣脱。
残花散落在深色的土壤,被碾碎后溢出汁液、留下痕印,又日复一日地加深重叠,几乎快要成了某种恒久纂刻的烙印。
这般坐的人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在证明、或是挽留些什么。
有时谢流庭会任由桑岚身上占满干涸的痕迹,垂眸神色晦暗不明地坐在他身侧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像是在观赏什么被做上标记、独属于某个人的稀世珍品。
往往这时,对方衣着华贵严整,俨然翩然端方的君子,而他却是一副破碎凌乱、狼狈恍惚的模样,强烈的反差总让桑岚心底止不住涌起巨大的羞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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