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种事本朝从前不是没有先例,所以自先帝时起,朝中便一直有是否削蕃之争议,只可惜碍于各种缘由一直未有定论,最后只定下皇帝在位时的儿子和兄弟享亲王爵位,但统统不离京分封蕃地,待袭爵时才降一等分封出去。
因藩王分封出去以后便会渐渐远离京城这个权力政治的中心,因此拥兵自重这种事是可以想见,不可能避免的,从前朝廷未起削藩之意时,这些藩王还会有因封地相邻磨擦相争之事,可自削藩的风声传出来以后,他们倒是唇亡齿寒起来,纷纷成了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朝廷若要削藩,也不可能同时起兵,只能逐个击破,但其他藩王却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因此无论是从前的英仁帝还是如今的潜华帝,尽管一直有削藩念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为的便是因为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藩王只要朝廷动了一个,其他的眼见唇亡齿寒,万一串通一气起兵造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闻衍想必便是依仗着这点才敢如此放肆。
傅恭面色隐有怒意,却也知道这点,因此并不敢和闻衍翻脸,他平了平气还欲再说什么,青岩却在背后拉了拉他的袍袖,脸上挂了笑意道:“既然如此,援军已调派出去,我与伯爷也好放心了,只是那达格的人马足有四五万之多,八千人马想必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
闻衍看了他一眼,道:“这位是……”
傅恭想起青岩的身份,心下一定,暗道谢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有他亲自传旨,想必河阳郡王无论如何也不敢对他放肆,便道:“这位是皇上身边的谢内官,奉了旨来传旨,顶督军太监的缺的,我险些忘了,还是先传旨吧。”
青岩笑道:“正是。”
他说罢忽然敛了笑意,自袖中摸出皇帝调兵的手谕来,举起沉声道:“河阳郡王闻衍,接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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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皇权威压
河阳郡王虽然明显有些阳奉阴违的意思,但还不至敢于抗旨,站起身跪下道:“臣闻衍接旨。”
青岩把那调兵的手谕宣了,才将其递给闻衍,道:“皇上明旨命郡王调兵两万速援林州,还请郡王不要为难小人与傅伯爷,我等也是奉命办差,请郡王以国事为重,即刻调兵才是。”
闻衍捏着手谕,笑了笑道:“公公说的是,军情紧急,小王不是不知轻重,否则也不会还未接到调兵的旨谕,便先往林州增援了,傅伯爷方才疑心,实在是误会了小王,毕竟容王殿下是圣上亲子不假,不也是小王的堂弟么,再说林州河阳唇亡齿寒的,小王焉能不急?方才没回府,就是在准备,现已点备了一万兵马,傅伯爷和公公若是不信,随小王去一看便知。“
傅恭自方才见他巧言令色却百般推脱,心中本就压着火,此刻终于按捺不住,沉了脸道:“皇上旨意里清楚明白写的是调兵两万,怎得却只有一万?军机大事,半点马虎不得,难道还容郡王讨价还价不成?”
闻衍见他如此,也冷哼了一声道:“傅伯爷,河阳郡是乡下地方,可不比你们京中,河阳屯兵拢共也不过两万有余,先前本王以往林州援兵八千,眼下哪里还能凑出两万?皇上圣旨虽不容违抗,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伯爷,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傅恭闻言怒极反笑,正要反驳,青岩却拉住了他,笑道:“二位都是一心为国,不必伤了和气,既然先头郡王已经调兵八千援往林州,加上这一万,也已差不多两万了,不如先去城外点备了这一万人马,先发兵才是。”
闻衍笑道:“公公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果然知礼。”
傅恭却眼有怒意,看向他道:“公公,你这是……”
青岩却朝他使了个眼色,傅恭一愣,似有所悟,又看了他一眼,倒是勉强按捺下了怒火,没再多说什么。
出城路上那闻衍乘着辇轿在前,青岩与傅恭等人在后,傅恭才忍不住问道:“方才公公为何阻拦我?”
青岩道:“眼下林州十万火急,伯爷无瑕与他掰扯,一会无论城外援军足不足数,都请伯爷别与郡王翻脸,先发兵往林州,解容王殿下那边燃眉之急,伯爷若信得过,咱家有个法子或可一试,最多一日,便能叫河阳郡王继续发兵。”
傅恭半信半疑,道:“公公此话当真?”
却也想起这位可是在今上面前下过军令状的,林州若有失,他头一个就要丢脑袋,或许他真有什么法子也说不定,且林州那边也的确不能再拖了,只得勉强道:“……好罢,那就依公公所言。”
到了城外,却见果然已有军队列阵待发,只是饶是青岩久居内廷,不通军务,瞧不出这黑压压的大军究竟有没有一万之数,却也能看得出里头不乏老弱病残之流充数,他都能看出来,傅恭自然不会察觉不了,面色沉凝,却大约是记得方才青岩的叮嘱,只深深看了青岩一眼,便对河阳郡王道:“既如此,就请王爷发兵吧。”
闻衍明显有些意外,显然他本来是做好了等待傅伯爷与那谢公公发作的准备的,却见这两人竟然并未提出什么异议,只装聋作哑似得,心中虽然觉得古怪,却也乐得少了麻烦,十分配合的发兵了。
傅恭先领着人马去了林州,只留了几人跟着青岩保护他,当夜青岩便换了便装,在河阳城里转了一圈,果然发现来时觉察的古怪之处并不是他的错觉,林州眼下水深火热,河阳城内城外竟然不见一个流民。
他找了个街边卖豆腐脑的小贩,给几个留下来保护自己的兵士都买了碗豆腐脑,和那看起来便很健谈的小贩搭上了话,这才得知原来林州与河阳之间隔着陵阳河,陵阳河奔腾汹涌,眼下又已进了初春,河面冰消雪融,要渡河只有两座桥,其中一座由河阳屯军把守,来往只放行运送粮草的车马和往林州那边去的援军,民夫不得通行的,另一座桥却是在青州城破时,便不知被什么人毁去了。
流民虽多,却也只能聚集在陵阳河对岸,难渡天险。
这另一座桥是谁毁的,可想而知——
闻衍之所以油盐不进,想必所倚仗的就是这条陵阳河了。
*
翌日。
闻衍是被外头的声音吵醒的。
他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气,起了身披着件中衣打开门便打算找个奴才撒气,却见王府长史正满脸急色要敲门的样子,见了他便连连道:“王爷,不好了,不好了!城中不知怎的涌进来好多流民,这些刁民把王府和衙门都围了个水泄不通!闹着要咱们开仓放粮救济呢!”
闻衍狠狠一脚把长史踹到在地,怒骂道:“放屁!哪来的流民,桥都毁了,怎么过来的?”
那王府长史吃了一记窝心脚,疼的脸煞白,却也不敢不回答他,哭丧着脸道:“小人也不知道啊,方才已打发人去问了,城门司那头的人只说是今日城门一开,就被流民涌了进来,人数实在太多了,他们根本就拦不住,这些刁民饿的狠了,本在城中四处抢掠打砸,结果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自称京城来的宫里公公,四处宣扬说王爷奉了皇上旨意,今日要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人就都往衙门和咱们府来了,现下几个府门外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流民了,都闹着要王爷放粮救灾,这可如何是好?”
这当口的功夫,闻衍果然听到外头人声沸腾,他的卧房离府门足足隔了几进门,都能听得清流民们闹着喊“放粮”二字,可想而知人数有多少了。
闻衍的脸色忽红忽白,来回踱了两步,怒道:“哪里来的宫里的公公?本王又什么时候领了什么赈灾的圣旨了?”转念一想又道,“昨日那谢公公没跟着傅恭走不成?”
他欲要细问,王府长史却是一问三不知,只是催他快快拿定主意,说若是再没个法子,只怕那些刁民就要冲破王府府门进来了。
闻衍飞快潦草穿了衣裳,到了府门前透过门缝往外一看,果然外头乌泱泱的都是形容狼狈骇人的灾民,大约是终于有盼头以为能吃上朝廷赈灾的粮米了,个个眼睛都饿的发绿,把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闻衍看的头皮一阵发麻,心知这样下去只怕自己这河阳王府没多久便要被流民冲进来抢食了,心下也明白过来那四处宣扬谣言的定然就是昨日那谢公公,难怪这二人昨日不曾发难,原来却是打得如此阴毒的主意,真是可恨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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