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渊则在牢门外站定,许久,出声问道:“赵璴跟你说了吗,他打算如何处置?”
时慎微微一顿。
方临渊转头看他。
“殿下给了奴婢一笔银钱,又给了奴婢几张田契,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任命文书。”便见时慎缓缓说道。
方临渊:“……什么?”
“殿下吩咐,如何处置,全听侯爷吩咐。”
……这话,赵璴今早倒是没告诉过他。
但想起清晨随口答应他时,赵璴看向他的眼神,方临渊刹那间便明白,在那个时候,赵璴已经做好了决定。
只是,这几项处置的方式……似乎没有一项是责罚。
“他没有说,要怎么罚他?”片刻停顿,方临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时慎却是摇头:“若是责罚,也全听侯爷您的意思。”
方临渊明白了。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赵璴痛恶背叛,亦不是会以德报怨的人。
他这么做,不过是在告诉他。只要他接受,那么即便是最无法容忍的背叛,他也可以视若无睹。
只要方临渊点头。
在这一瞬间,方临渊转过头去,看向时慎。
“那么,就麻烦时公公了。”他说。
“侯爷请讲。”
“这三条路,你交给林子濯去选,是隐姓埋名,解甲归田,还是居留朝堂,都由他自己来选。”
时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意外。
“那侯爷……您呢?”
方临渊却道:“我先走了。”
他的确该先走了。
他人的命运,无论是怎样的至交好友,在他选择原谅之后,前路该怎么走,便该由对方自己决定。
别人的人生他不必干涉,但赵璴不同。
赵璴为他做了太多的改变,他们的未来,全然都是彼此。
他忽地有些等不及了,现在就要立刻回去。
去见赵璴。
作者有话说:
时慎:要听命的主子+1,怎么自由度+99了呢……
第117章
方临渊回到云台殿的时候, 赵璴正坐在桌前看折子。
听见门外宫女向他问好的声音,赵璴抬头,有些意外, 似乎没想到他今日回宫这样早。
而停在不远处的方临渊, 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方才一时热血上头, 满脑子都是赵璴。现在赵璴就在眼前,他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幸好, 赵璴也没问他什么。
只见赵璴看着他,目光微微一顿,接着便漾起笑意来, 抬手问他:“站在那儿干什么?来。”
方临渊一过去, 赵璴就将他拉到了怀里头。
“见到他了?”赵璴问。
方临渊点头, 目光恰好扫过了桌上的奏折。
“嗯。……嗯?黎驸马要和离?”
他正应声着, 忽地被摊开的奏折上所写的内容吓了一跳。
他诧异地看向赵璴,便见赵璴点了点头。
“嗯。”他说。“我答应了他的。”
只见那奏折上已经朱批过,答允他的要求, 又另外给他赐了府邸。
“什么时候?”方临渊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让他替我往宫里给你传话的时候。”赵璴道。“不过,他倒是聪明。本来我没想找他,是他自己发现的, 主动开的口。”
方临渊一愣,更不明白了。
“发现?”他问。“发现什么, 陛下将我关押起来的事情?”
赵璴点头。
“那会儿姜红鸾刚死,赵瑶没见到皇帝, 就让黎柘借口看望九公主, 天天到宫里来求见。”
“她怎么不自己求?”
赵璴笑了一声。
“这不是怕惹皇帝厌烦, 更不宠她了吗?”他说。“她本就嫌弃黎柘门楣低, 姜红鸾死了, 她更没倚仗,哪敢再拿她自己去赌。”
这六公主倒真是……
不过,想想从前见她那几回,再看她此番做出的事情,方临渊倒也不怎么意外了。
“他主动把消息告诉的我。”赵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方临渊的后腰,一边接着说道。“我让他不必多事,他就大概知道我有计划了。”
“痒。”方临渊被他摸得后背直麻,赶紧侧身去躲。
可那圈椅总共只那么点地方,他没躲开,反被赵璴逼到了角落里。
赵璴笑着亲了他一下。
“嗯。”他说。“然后他就问我,有没有话要带给你。他说自己那两天渐渐能见到九公主的面了,每天都能在宫里待段时间。”
方临渊避无可避,只好放弃了。
“那他这样还真是冒险。”他说。
“是,所以我信上只让你安心,又问了他想要什么。”赵璴说。“他说他没什么所求,如果可以,也只是想要自由。”
“那六公主那里怎么办?”
“管她怎么办。”赵璴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本来就是嫁娶自由,黎柘真想和离,我也不能拦着他啊。”
方临渊闻言,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赵璴说的也确实没错。况且,便是皇上换了人,公主皇子也有朝廷供养,夫妻和离这样的争端,顶多也只是颜面扫地罢了。
“说起来,九公主的名字定下来了吗?”方临渊又问。
赵璴嗯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来,在一堆奏折里翻动了几下:“礼部递了两个名字,我看看……”
方临渊倒是知道礼部想过两个名字给她。
不过想起那日那小姑娘安静而倔强的眼神,方临渊顿了顿,问赵璴道:“或者这件事,可以问问她自己呢?”
赵璴一停:“什么?”
“我上次见她,看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方临渊道。“想必她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听见这话,赵璴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两眼,眉眼中的笑意让方临渊有点看不懂。
“怎么了?”他问。
“你好像很喜欢孩子似的。”赵璴说道,眼神不知为何,隐约显得有些暧昧。
方临渊表情微微一僵。
“也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尊重她个人意愿罢了……”他说着,便警惕地要从原处站起来。
可赵璴却已经圈住了他。
“若是喜欢,我们也可以试试。”
“试什么?”
片刻沉默之后,赵璴用行动回答了方临渊。
方临渊:“……赵璴!”
他咬牙切齿。
只可惜,他如今尚不能站上朝堂。
否则,他非得参赵璴十本荒淫无度的折子不可。
——
此后,赵璴也没再问起林子濯的去向。
倒是时慎特命人递了东西来。
银票、田庄,还有委任状书,全都原封不动地送到了云台殿来,送东西的人说,牢里放出来的那位大人只请时慎给了他一匹马,此后便自从南城门离开了。
他哪个都没选,无论是出于懊悔感愧,还是最后的气节。
方临渊也没再多问。
聚散有时的道理他明白,也知道林子濯年纪轻轻,武功高强,便是身无分文,也不会没有他的去处。
鸿佑帝的事尘埃落定,眼看着皇上已经成了废人,三皇子又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过错,朝中暂且也没人再对赵璴有什么异议了。
钦天监也得了赵璴的命令,有条不紊地开始勘测星象,甄选赵璴登基的吉日。
第二天黄昏,方临渊见到了陇西回来送捷报的将领。
这将领他很熟悉,是卓方游麾下的,叫曹阳秋,如今也不过刚到二十,却已经跟了他几年了。
皮肤晒得黝黑的年轻小将一看到方临渊,堪堪行过礼后,便激动地冲了上来礼。
“将军!”他道。“一年了,我终于见到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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