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外公身高不算高挑,但身形壮硕,仿佛隔着衣衫都能看见他的贲张肌肉,脸庞方正,上浓密的两道眉毛,自带威严的虎目,瞧着气势极为慑人。
可一说话,这股气势就尽数消散了。
青澎朝着燕明嘿嘿一笑,“明儿来,来接外公给你带的生辰礼物,我们爷俩就不整那些虚的。”
燕明接过那个紫檀木盒子,看着体积不大,接过来时竟然沉手,打开一瞧,他这外祖父真是个实在人,竟直接给了他一盒沉甸甸的齐整银元宝。
“谢谢外公。”燕明嘴甜道。
想当初他去拜温三元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想法,什么祭品能有银钱实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燕明狐疑地看着自己外祖父身后跟着的三个各有特色的漂亮少年,他依稀记得自己娘亲明明是外祖父的独女,这几个应该不是他的表哥表弟一类的吧。
可是,如果是小厮奴仆等的身份,缘何这几人长得这么好看。
燕明暗自思索。
青随玉暗中瞪了一眼青澎,但身侧有一个雍容的胖夫人一直拉着她攀谈,她也再无暇顾及。
燕明瞧上了一道清蒸螃蟹,丫鬟剥的速度赶不及他吃的速度,谢君竹便也拿了一套工具,挽起袖子认真替他剔螃蟹,剔好的肉整整齐齐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燕明便埋头吃螃蟹。
青澎提箸喝酒前,无意看到下席的这一场景,他先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几个少年,再看看谢君竹清俊端正的容貌,如松如柏的清华气质。
又看看几个少年,又看看谢君竹。
内心悲愤——
输了!
输了啊!
第55章 酒醉
下首的桌子上围坐着五六个少年郎, 燕明听傅元晟说都同他是点头之交,没有特别熟识的。那几人来之前也知道了燕大少爷受伤失忆的传闻, 没特意说起以前的事, 只聊些京中新鲜趣事,一时之间气氛融洽无比。
燕明埋头吃了一会才发现谢君竹在替他剥螃蟹,就说小丫鬟怎么速度变快了, 他忙按住对方的手, 悄悄道;“你是客人,做这些事, 等会我娘亲看见了要说我的。”
“无事,”谢君竹将手上剔出来的肉放在他的碟子里,“我乐意替你做这些事。”
几个半大少年郎, 正是食量大的时候,吃饭如打仗, 下箸如风见影, 有的菜肴才上来没多久就见了底。
燕明瞧谢君竹慢条斯理的动作, 虽然温润见礼,做起来赏心悦目, 可肯定吃不饱啊, 他暗自着急,只好投身于抢菜之战中,礼尚往来也替谢君竹夹了不少精致菜肴在碟子里。
燕明抬头环顾一圈, 没瞧见自己的祖父和父亲, 想必是去另外的院子招待其他的客人了。
不过正好,老侯爷不在, 他倒乐得自在。
来人都是或多或少相熟的人,没一会宴厅里面的气氛便被炒热, 逐渐从上席传来交响不绝的劝酒声,几个小辈也不是五尺之童,便都闹着要喝酒。
小厮便在上菜的同时,也带了几坛子酒,开封的时候,醇香的味道弥散于空气中。小厮低眉顺眼挨个替少年斟满,燕明对自己的酒量没有数,听傅元晟说他过往能饮几坛酒而不醉,他便当真信了,叫小厮也给他倒满一酒盏。
他没数,谢君竹倒还记得他一杯就倒的战绩,侧头提醒道:“慢些喝。”
“嗯。”
燕明是寿星,隔一会儿便被长辈询问近况,亦或者是被同龄人拉去闲聊一会,倒是一下都不得闲。
言笑晏晏,热闹非凡。
谢君竹身处于这样的热闹,却好像无法融入进来,他偶尔只投一个淡淡的眼神在燕明身上,确定对方并未饮醉,便又收回眼神。
他们几人被旁的几个少年拉去划拳喝酒,燕明对这个玩法不甚了解,便婉言拒绝了,那几人却好似有备而来,拉不着燕明,便劝了傅元晟。
傅元晟饮多了酒,脑袋逐渐不甚清明,受不得激将,一下接一下地喝,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瞧得燕明都害怕。
他暗暗摇摇头,得了空才往谢君竹那看去,只见少年人端着一盏酒盏,覆于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别人以这个姿势喝酒,往往都会有些许酒液自颈边滑落下来,显得洒脱不羁,谢君竹没有,他做着这么豪迈的动作,却依旧显得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明明这席上这么多人,他却喝出了一人独饮的孤独劲来,燕明怔了怔,趁没人注意,凑近去,懒懒地贴在谢君竹身上。
桌案下无人注意的角落,燕明伸出手,顺着谢君竹的手臂滑落下去,寻到他的手掌,然后慢慢地将自己的手塞进他半握着的掌心中。
十指紧扣。
温度在紧贴的手掌心间传递。
谢君竹放下酒盏,垂眸看向了那紧握着的地方。
被旧忆引起,膨胀而起迅速占据他心神的糟糕情绪就在这样的干扰下,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啦啦尽数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温暖安然的情绪。
他无法具体说出那是什么情绪,但感觉还不错。
他回握过去。
“我感觉这酒没有院长酿的好喝。”燕明端起自己的酒盏,饮了半盏,目光直直盯着酒盏里剩下震起一阵阵涟漪的清液,开口道。
这时候的酿造技术还没跟上,论起纯度来都比不上现代的精酿酒,可就横向对比,他这种没喝过多少酒的人都能尝出来两者优劣。
谢君竹没回答,他感觉得出来燕明好像有些醉意朦胧,说的话都比平日里多些,也含糊了些,像喉咙里含着什么似的。
可醉便醉吧,有时候饮酒就是图一醉。
“可惜了,看院长那宝贝劲儿,轻易是再喝不到了。”
“唔,外公是在看我们这边吗……”
听闻此言,本只是懒懒听着燕明醉后胡言的谢君竹凛然抬眉,往上席看去。
那个虎目浓眉的方脸男子用一种说不出含意的眼神扫视着他们这处,谢君竹皱皱眉头,不露声色地侧了个身子,叫青澎在上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青澎:……
臭小子!
正好此时席间上了道冬笋炖鸽汤,谢君竹忙按下燕明端酒盏的手,叫丫鬟盛了碗清汤来。
燕明盯着那碗浓白醇香的汤,半晌不说话。
慢吞吞转了脑袋,朦胧的目光直愣愣看着谢君竹,张开唇瓣,似乎是想说什么。
谢君竹心里骤然生出些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燕明含糊道:“喂我……”
燕明方才给他指过,虽然父亲和祖父都不在,可娘亲和外公却是在场的。
谢君竹深深地吸一口气,燕明观他半晌没动作,以为他不愿,瘪着嘴,将与他紧握的手掌挣脱出来。
还没等他离开,就又被人捉住手腕固定在了位置上,谢君竹握着瓷勺,盛了一勺浓汤,递到唇边,燕明乖巧张开嘴饮完。
谢君竹刻意侧了身子,挡住了上席的目光,可这个姿势却瞒不过同桌人去,几个少年人俱都愣愣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傅元晟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眯着眼睛瞧了半晌,混沌的脑袋中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冒出头来,还没完善完整便被另一个念头覆盖过去——
等会,他今天说要找燕明干什么来着。
他依稀记得好像是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找燕明,重要到他回到家中还在念叨,可到了侯府中,却被突如其来开宴的宴会给扰乱了。
傅元晟撑着脑袋冥思苦想,到底是什么事呢……
燕明显然已经醉了,再待下去说不定会出现更可怕的场景,家宴中既没有太多严苛规矩可讲,此时也没人分神注意他们这里,谢君竹便带着燕明离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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