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人明鉴,我是冤枉的啊。”说书人这才慌了神,慌慌忙忙求饶,但也于事无补。
燕明心里也很乱,没有思绪,英王世子只可能是云继影,到底是为什么会被牵扯进这桩事中。
据他所知不论是英王还是英王世子,在朝中都极为低调。
他现在倒更希望,这个说书人只是一个江湖骗子,将不知从哪里看来逸闻趣事进行改头换面,当成真实事讲述,借以搏人眼球。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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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是从离州过来的?这些事情都是一路上道听途说的?”知府难得没有了以往的和煦面色,沉着脸急切逼问,身居高位久了,他的话语中自有一番威严压迫。
王不语跪在堂下,急忙点头,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他连珠炮似的将这一路的见闻都倾吐而出。
他只是个普通的说书人,无妻无子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情况下,选择去了离州这样一个赋税极低的地方,过得还算安宁和乐。
可自从前些日子开始,便不知道从哪流传出来这样一个前朝皇子隐忍蛰伏数十年的流言,他走南闯北久了,锻炼出来的敏锐嗅觉让他觉得此地已无法久待,便匆匆东行,离开离州,前往英州。
但作为一个说书人,此等荒诞怪闻,他又实在忍不住不进行一番加工,进而向他人倾述。
王知府和陈烈面面相觑,俱是无言。
最近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屡屡被犯的临清城中,倒是忽略了更近的,也更容易埋下祸根的离州。
启云花了十数年时间消化吞并离州,但这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并不足以将以前那些经历过战争的老人的记忆尽数抹去,故国难忘,在得知仍有皇室血脉留存于世的他们,做出的选择是会倾向启云还是……旧国。
没有人敢做保证。
“别这么悲观,离州在启云统辖下过了十几年安稳生活,百姓安居乐业,未必肯重陷战乱。”燕明抬起头咧嘴说了一句,这些日子下来,他和王知府混得也很熟了,时常到青州衙门串门来往。
当年启云为了温吞地消化离州,对离州的赋税进行了极为明显的减免,不说离州界中的百姓已经不单纯是当年的离国百姓了,还有许多启云民众,就说,过了十几年安宁顺遂的日子的原离国百姓,就真的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让自己的故土战火纷飞吗。
王知府定了定神,“你说得对。”
燕明的目光移向王不语,刚刚知府在例行审问,他没有机会插嘴,现在得了机会,他问道:“那英王世子,如今在离州?”
说来说去,最关键的还是云继影。
王不语摇摇头,茶馆酒馆这种鱼龙混杂、人员来往密集的地方,最是容易探听消息,而他在茶馆中说书这么久,并未听说过英王世子进入离州的消息。
燕明深呼一口气,这已经是他愤怒的表现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被诬陷的?”
云继影既然不在离州,自然也无法阻止这种空穴来风的流言,而他们这边并未得到消息,也有一种可能是离州知府并未将此事当真,反而还对此事进行了压制。
王不语低头看地,讷讷不语,倒还真应了他这个名字。
燕明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此事怕是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若真是空穴来风,为什么要针对云继影。
他……得罪了什么人吗?
可若,若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这事情是真的,那……
燕明毛骨悚然,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么西绸屡屡侵犯临清边界便是为了……掩护离州。
他遽然抬头,厉声喊住了将要出门的陈烈,“陈指挥使!”
熟了之后,燕明就很少这么喊他了,陈烈转头看向他,直觉他接下来说的这番话兹事体大,容不得他轻慢对待。
“传信外公,西绸对临清的小打小闹只是障眼法,若打起来了,真正的战场,怕是在离州!”
临清的谢知府,昨日才前来向青州借兵。
青州易守难攻,临清更为危险,昨日青澎便带兵支援临清,如今已不在青州。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一声雄浑的号角声响彻天际,仿佛巨牛死前挣扎的哀嚎,那声音巨雷一般砸在了在场几人的心头中。
燕明木然呆愣,那是大军进攻的信号,是战争将起的前兆,是可以预见到的纷乱,是数不清的尸骨,是流离失所,是家破人亡。
出乎意料的,号角声传来的方向,并不是之前屡屡遭受西绸进犯的临清,而是更为西边的离州。
那里,十几年前,曾虎踞着另外一个强大的帝国。
离国。
第99章 离州
离州城。
曲流声唉声叹气地坐在桌案前, 提笔写几个字就叹口气,仿佛要将这辈子的气叹光了, 他本是两年前的探花郎, 一朝中举便被下放到离州来做知府,虽然离州偏远,可据说皇帝陛下越是喜爱哪个士子, 第一次派遣的地方就会越偏越穷。
故此, 对于这个派遣任命,他还算是满意的。
在这两年时间里, 他的为官生涯还算顺利。
但从前些日子开始就麻烦事不断。
先是离州巡抚的兵符丢失,要他暗中派人帮忙去找寻。
他看着林刍余尴尬的脸色,一时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想把桌上的案牍拿起来砸人!
行军打仗,兵符可谓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驻军可是只认兵符不认人的, 这你都能搞丢, 这都能搞丢?!
你怎么不说把自己搞丢了!
但同属离州官,荣辱一体, 纵然生气, 他也不得不吩咐下面人开始暗中找寻。
这一找,兵符没找到不说,还叫他发现了新的祸患。
城中居然有人在传什么“英王世子是前朝离国皇室, 隐忍数十年只为复仇”的流言。
英王世子云继影, 有继承权的宗室亲王子,老天, 你们这是不要命了。
造这种谣,是要掉脑袋的。
他雷厉风行地派人将流言压了下去, 暗中找寻流言传出的地方。
可他越压,这消息越压不住,眼见着这流言越传越广,像飞絮一样传遍城中大街小巷,他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要知道他今年才二十有二啊,就有白头发了。
百姓中,有信的,有不信的,有慌乱准备逃离的,可也有期待的。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抓了几个传谣言的人下牢,以儆效尤。
可第二日却不知道又从哪传来新的流言,直说启云官兵一体,以权压人,瞧不起原离国人,不问缘由抓了离国人下大狱。
他哪分得清哪是离国人哪是启云人,这不都长得一样吗!
无奈之下,他又匆匆将抓住的人放了。
这时候还正逢秋试,布置考场招待考官的事情也都要他来处理,忙得脚打后脑勺,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个用。
临清的谢知府这个时候还派人来借兵。
如果在三天前,借也就借了,毕竟临清所面对的形势周边州县官也是知道的,西绸这种小打小闹的骚扰,最是惹人厌烦,每每发现都要严阵以待,不知道哪次他们就来真的了。
可是时机不巧,正赶在林刍余将兵符弄丢的时刻,曲流声也无法调动驻军,只好找了个借口将人打发了。
这天,他正忙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寻了个闲暇时刻,正打算闭眼休憩一小会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副官惊慌失措的叫声,“大人,不好了!”
他的语气急促,并未等曲流声询问如何不好便急匆匆地说:“西绸大军压境,已经离西城门不过五十丈远了,请知府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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