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青随玉孕中用过的药太烈了,燕明自小便体弱多病,离不得药。
对于第一个儿子,夫妇二人给予了极大的期盼,这点从起名上就可见一斑。
燕明燕明,明者日月也,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
虽说燕明越长越歪,可是自己怀胎十月去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在小时候还被老侯爷抱走亲自教导,身子还弱,青随玉对他又愧疚又心疼,哪里狠得下心责骂他。
老侯爷刚下朝,就听说大孙子摔下来人事不省的消息,虽然恨铁不成钢,但到底有着自小教养的情分在,再加之二房那个,是不是个男孩还不甚清楚,总不能先寒了大房一家的心。
几人在门外便听到了太医的诊断,老侯爷紧皱眉头,半阖着眼睛,不知在思索什么。青随玉听闻儿子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要晕过去,燕重山则揽着妻子,低声劝哄。
见正头主子过来了,燕明床边呼呼啦啦跪倒一片人:“见过侯爷,见过老爷夫人。”
老侯爷冷声道:“你们都下去。”
他冷眼盯着燕明瞧,确认似的问了一句:“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燕明被他的威压摄住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的确……记不得了。”
一阵久长的沉默,燕明壮着胆子掀起眼皮一看,老侯爷坐在主位上,眼睛紧闭,手指在太师椅上一下一下地敲击。
良久。
“记不得了,也好,”他睁开眼睛,神色复杂看向燕明,复又说了句,“很好。”
说罢便拂袖起身离去。
人都走了,只剩下一家三口,青随玉见儿子面色苍白,直直扑过去,上下打量着燕明,神情隐隐担忧,“你还有哪不舒服吗?”
燕明这具身体本就虚弱,还受伤撞到了脑袋上,被他娘这一扑,险些没喘上气,他看着青随玉,轻声问了一句:“娘亲?”
青随玉重重点头应了声,慌忙把旁边的燕重山拉到跟前,急切问道:“这、这是你爹,你可有印象?”
见燕明摇头,青随玉急得要哭出来,“怎么、怎么突然儿子就不认识爹娘了呢。”
燕明不知道如何解释,求助似的看向燕重山,后者抓住妻子的手,沉声道:“先让明儿好生休息,原因再慢慢查。”
燕明经历了一番折腾,已经疲倦不堪,听到青随玉轻声叫了几个奴仆在床边守着,他迷迷糊糊的竟真睡着了。
青随玉看儿子睡了,悄声走出房后,转过头去给了管事一个眼神。
“去,把今天跟着少爷的下人都叫来。”
不一会儿,管事领着几个神情惶惶的奴仆进来。
青随玉质问道:“你们今日跟着少爷一起出门,究竟发生了什么?”
“夫人息怒啊,奴等的确是跟着少爷一起出门的,但、但……”
“但什么,别支支吾吾的!”青随玉声音一厉,显示出一股极强的压迫感来。
“少爷说他寻了个乐子,不让小人们近身……夫人明察啊……”
青随玉一噎,显然很快就明白过来,想起自己儿子口中的乐子,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只得无力摆摆手:“你们下去罢。”
几人一福身,忙不迭的下去了。
她压了压眉,愁眉难展,再这样下去不行,同一旁的燕重山对上了眼神,她狠狠心,道:“侯爷先前说的那件事,我同意了。”
第2章 噩耗
这天天气晴朗,风和气清。
广安侯府后花园中,一个眉眼如画的俊朗少年正坐在石椅上,单手支肘,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点心坚果等零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小厮说话。
这少年,正是刚穿越过来的燕明。
经过几日的打听,他知道这侯府少爷原也叫燕明,不仅与他重了名姓,连样貌都足有九分相似,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清隽样貌,让他适应起这具新身体也格外的快。
在侯府里过了两日锦衣玉食,下人环伺的舒坦日子,燕明心里对现代的离别愁绪已然很淡了,他上辈子本就是孤儿出身,无父无母,只和孤儿院的老院长相依为命,在他读高中之后,这唯一的牵挂也离世了。
老人家享年九十,耄寿,算得上喜丧。
硬要说现代还有什么值得他牵肠挂肚的,那想必就是他的高考成绩了。
老院长离世前抓着他的手,唠唠叨叨让他考个好大学,他便头悬梁锥刺股地读了几年书,一刻也不敢懈怠,辛辛苦苦高考完,他还不知道成绩呢。
遗憾是有的,但人总是要往前看,更何况重生到了这样一个富庶侯府里,吃穿住行无一不被精细照顾着,且还不用早起读书上学,他没有哪里不适应的。
就是有一点,许是这少爷原本身体底子就弱,受的伤连着好几天也没好利索,燕明便被爱子心切的青随玉勒令在府里养伤,不允许出府。
没有手机电脑的日子对于现代人来说着实是有些枯燥乏味,百般无聊下,他便央着自己的伴读宝生,给自己讲燕少爷过去的故事,既然以后要以这个身份生活下去,多知道一点事情总是没错的。
只是听了这几天,他便发现这燕少爷是个典型的纨绔公子哥,识文断字不行,听曲玩乐倒熟练得很,且似乎名声不太好的样子。
燕明抽抽嘴角,名声差点就差点吧,上天都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了,不能要求太多。
除此之外,他还惊喜地发现了一个令他无比高兴的事实,那便是不用去上学。
听宝生说,老侯爷不是没想过将他送去读书,只是他每次去书院回来,都要闯一番祸事,老侯爷擦屁股擦烦了,索性就让他待在家里,偶尔请先生来府上传授学问。
在家里上课还叫什么上课?
燕明吃着点心想。
综上所述,他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他兴致勃勃地听着宝生口若悬河地讲述着他跟礼部侍郎家公子的恩怨情仇,这时小道拐角处出现几个丫头,打头的那个是青随玉房里的大丫头云枝,他娘若要找他,往往便遣云枝来寻燕明,故此燕明与她很是相熟了。
“云枝姐姐,你今儿这身天青袄裙好看,衬你。”燕明笑嘻嘻道,兴许是听了太医的意见,他娘这几日总拉着他回忆过去,弄得他头疼不已,内里都不是一个人了,要怎么回忆起来旧事,导致他现在看到云枝就发憷。
“少爷这是取笑奴婢呢,”云枝笑吟吟的说,身后几个小丫头也吃吃笑了起来,大少爷以前混不吝的,对她们这等下人也瞧不上眼,倒是失忆后,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对她们的态度更和颜悦色了。这些小丫头都是伺候惯人的,善于看人脸色,能看出大少爷不是勉强同她们说话的,几日下来,几个胆子大的也敢调笑燕明起来。
“说起样貌,奴婢等怎敢同少爷相比。”
燕明果然没生气,原来的这个燕大少爷身无长物,胸无点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一张脸,鲜眉亮眼,唇红齿白。别人跟他打架的时候,都不敢往他脸上招呼。
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有的没的扯了几句,燕明才扯到正事,他拍拍自己手上吃糕点的残屑,问道:“母亲今日寻我所为何事。”
一般来说青氏每天都要找他回忆回忆过去,但是今日上午他才将将和青氏聊过,不知道下午来寻他一趟又是所为何事。
云枝闻言浅笑着道:“少爷随我来便知。”
不知道是不是燕明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丫头笑容里有些微不可觉的……幸灾乐祸?
燕明便起身,由着几个丫头整理他的衣袍,再跟着云枝,穿过后花园,弯弯绕绕地绕过了好几个回廊,心里暗生疑惑,这好像不是去他爹娘院子里的路,正疑惑着,就见云枝停了下来,提醒道:“少爷,到了。”
燕明抬眼望上去,院牌上碧涛二字横开竖合,杀意凛然,他肃然一惊。
碧涛院,这是他祖父,燕老侯爷的院子!
他最不想打交道的人就是燕老侯爷,他总觉得对方每次看着他都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生怕被看出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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