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后又是整个西溱,惹不起。
萧令弈抚额:“愣着干嘛?!去救人啊!”
邓琦被救上了岸,回去之后就病了一场。
有他做例,再没有人敢动进宫的念头。
萧令弈本来只是想用选妃的由头让湛宸知难而退,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出,把他打得措手不及。
第二天邓婪那一派的人就上书要求严惩嚣张悍妒的皇后。
“他无缘无故将我儿踹入水中,我儿到现在都还没下得了床,这根本是在宫中行刺,陛下该以重罪论处!”
邓婪义愤填膺,邓琦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儿子,进这一趟宫本来是让他来耀武扬威的,没想到一身狼狈的回去。
昨日之事,邓家的脸都丢尽了,成了世家大族里的笑话,邓婪就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萧令弈眼也不抬,轻描淡写地道:“朕昨日已经训斥了皇后,他已经知错了。”
“光是训斥有什么用?!他如此行径,就该严惩,关禁闭,杖责,废…!”
“太师是想替朕做决定?”
萧令弈截住他的话,沉声问。
邓婪看他这副态度,便知他是要袒护这个皇后到底了。
“陛下如果不严惩皇后,但西北城赈灾的事宜,恐怕也不能很顺利地进行。”
邓婪明目张胆地在御书房里威胁新君道:
“边境的百姓受雪灾影响已经数月吃不上饱饭,如果不是微臣的门生在尽力配合朝廷赈灾,陛下的子民已经冻死大半。”
萧令弈握笔的手顿住,抬眼看着邓婪。
“陛下如果不能让微臣满意,那边境的百姓也不会太好过。”
“是要保皇后还是保边境百姓有口饭吃,陛下自己掂量吧。”
“微臣的耐心有限,明日早朝,能听到满意的结果,微臣自然还是忠诚于陛下的,否则…微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先告退了。”
削藩的事进展得不顺利,边境的数座城池还掌控在邓婪手中,在这些地方,邓婪的话比圣旨有用,他这是明着挑衅。
今日他敢拿此事威胁要废皇后,明日他就能用此事来夺皇位,只是早晚而已。
邓婪退出御书房后,萧令弈扔了手中的折子。
这封奏折正是邓婪门生所写,半个月前国库派了数万石米粮去边境赈灾,现在这封奏折居然还敢张口哭穷。
“陛下?”
乐竹看他脸色苍白,担心起来。
萧令弈扶住桌角,眉宇微拧:“把窗户关了。”
他身上发冷,即使穿着最保暖的衣物,御书房的地龙烧得再暖,他依然感觉到寒冷。
乐竹马上去关了窗户,再转身时,萧令弈已经趴在桌上,嘴唇微白,乐竹知道这是旧疾发作,忙要去叫太医。
萧令弈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拉住乐竹道:“不要…不要惊动人。”
只要御书房请了太医,必然要惊动宫闱,乐竹知道陛下的意思是不要惊动湛宸。
他答应下来,萧令弈才松了手,继而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邓婪进宫给他儿子讨公道的事,湛宸在明辉宫也听到了风声。
金石急得团团转:“公子不会听信谗言,真把殿下你又打入冷宫关几日吧?”
湛宸淡然道:“有可能,他一点不心疼我的。”
他心中有数,这件事他必然要受些罚,其实邓琦再怎么嚣张,被他蹬鼻子上脸的也是东烨萧氏,他看不起的皇子,明面上也是西溱人,跟湛宸关系不大。
他只是气不过,谁敢这么明火执仗地轻视萧令弈,他都会出手。
他早已做好打算,就算再去冷宫住几日也无妨,只要不被赶回北微就行。
很快裁决就下来了。
乐竹带着口谕来:“陛下说你言行无状,罚你今日不许吃午饭。”
湛宸:“啊?就这样?”
乐竹:“就这样。”
湛宸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来:“他还是舍不得我的。”
乐竹深深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正要离开,湛宸却发现他神色不太对。
“我要见见他。”
乐竹犹豫了一下才拒绝:“陛下忙于朝政,很忙,没空见你。”
湛宸眯了眯眼,追问:“有事瞒我?他人在哪?”
“……”乐竹闭紧了嘴不接话了。
“你不说,我直接去问。这东烨的宫规可挡不了我。”
乐竹见他如此才急起来:“你能不能别给他添乱了?!”
湛宸一愣。
乐竹咬牙把今日邓婪在御书房为难萧令弈的言行全部说了。
·
湛宸冒着风雪赶到德明殿时,见殿内灯火通明。
太医进进出出,药味呛鼻。
他要进殿,被殿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没有陛下允准,任何人不能擅自进德明殿,否则以闯宫行刺罪论处。”
“那你们去通传一声!”湛宸急道,“就说我要见他!”
御前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进了殿内传话。
“没有陛下召见,您只能在殿外等。”
另一个侍卫指了指德明殿的露天院子,委婉地示意湛宸站在空地上等才合规矩,也不会给进进出出的太医造成麻烦。
大雪夜,湛宸就暴露在风雪中,目光凝在德明殿内,他只为萧令弈守这种规矩。
很快进去传话的侍卫就出来了。
“陛下说不想见你,让你回宫思过。”
湛宸道:“你告诉他,今夜他不让我进殿,我就不走。”
“殿下这要是何必?今夜的雪会越下越大。”
“你去回话就是!”
侍卫这才闭嘴,又进殿去传话,很快又带话出来。
“陛下说,随你。”
湛宸淡淡一笑,他当真不走,站在德明殿外,风越来越烈,雪越来越大,金石拿了伞给他挡着雪,但寒风依然肆无忌惮地从湛宸脸颊刮过。
湛宸在风雪中站了一个时辰,两个侍卫都有些看不下去,但德明殿内依然没有新的口谕下达,甚至连问都没有遣人来问。
这时一个太医从湛宸身边经过,湛宸拉住了他:“令弈…陛下怎么样?”
太医道:“陛下落了畏寒的病根,牵动身上的旧疾发作,今夜怕是睡不好觉了。”
“畏寒,旧疾……”湛宸自责道,“都是因为我,这些都是我加诸在他身上的。”
他打开了金石为他撑的伞,既然他在受苦寒之痛,他就一起承受。
雪下得越来越大,湛宸的睫毛都白了,双手的手心也冻得冰凉。
金石劝说:“殿下,你这样自己也会冻病的。”
“我情愿替他承受身体上的病痛。”
湛宸眼角滚下一颗泪,融化了长睫上的雪花。
门口的侍卫看皇后身上都落满了雪,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又主动进殿去通传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来,脸带喜色地道:
“陛下说,您可以进殿。”
湛宸眉间一喜,他身体好,被风吹雪打这么久还能健步如飞,到了殿外,怕把寒气带进殿内,特意抖落了身上的雪花。
德明殿是萧令弈的寝殿,殿内暖如春日。
湛宸进殿时,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萧令弈屏退了身边所有人。
他脸颊微红,双唇发白,带着无可遮掩的虚弱与憔悴,抬眼懒懒地扫了湛宸一眼,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皇后不在宫中思过,到处乱跑做什么?”
湛宸见他如此云淡风轻,便知他想把今日的事都瞒下去。
“邓婪今日如何为难你,我全知道了。”
萧令弈一愣,自嘲一笑:“你既知道,便该清楚,我护不了你。”
“你回北微吧,做你的储君,不必受这种窝囊气。”
湛宸没想到他还是想赶自己走。
“你不想让我受窝囊气,自己倒是很能忍?邓婪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想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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