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清高自傲,不肯低头去求任何人的怜悯与爱惜,这样的骄傲,换来的是亡国灭种。
重活一回,他不惜低头,不惜服软,他要博得湛宸的宠爱,因为一个皇子的喜欢,是可以转化为权势的。
他在北微,无依无傍,要想活下去,要想护住母国,护住自己在意之人,就不得不去争权夺势,否则只会如前世一样,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萧令弈硬着头皮,还想再装一装,湛宸却走回了床边:“那本王今夜就帮王妃立立威吧。”
所谓的立威,就是两人睡一张大床,盖一张喜被,干躺着。
萧令弈只要湛宸今夜留在身边就能达到目的,而湛宸大抵是行军打仗养的习惯,睡得无比板正,两人之间楚河汉界,界线无比清晰,被子下的手都没有碰在一起。
萧令弈又一次确信,那些流言里所谓的“凌压蹂躏”都是好事者添油加醋胡编乱造的。
他本以为今夜会十分难熬,没想到一着床就有了睡意,沉沉睡去。
前世的记忆变成恶梦侵袭而来,在梦境里绞着他。
“父皇…母后…”
湛宸睡得浅,听到身边有呓语,便睁开了眼睛,借着透进来的月色,看到熟睡的萧令弈越过了“楚河汉界”,侧身抱着自己,下巴枕在他肩上,脸几乎贴着湛宸的脖颈,呼吸炙热,紧闭的眼睛却一直在掉眼泪。
他呓语的最多的是“父皇”“母后”。
湛宸以为他想家了,萧令弈被送来北微为质时,才九岁,还是个孩子,一分别便是十年,哪能不想家呢?
“…对不起…我错了…”
萧令弈在梦中哭着呓语,大抵是抱着梦里的某个人,所以手也紧紧地搂着湛宸。
湛宸:“……”
他抬起手,本想把萧令弈推开,手掌落下时,却为他揩去眼角滑落的泪水。
如练的月色被日出的光辉取代。
萧令弈醒来时,床边已经空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睡在湛宸的枕头上,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倾斜着纵横了整张床!
他坐起身来,看着乱糟糟的喜被,想也知道自己昨夜的睡姿应当很不好!
幸好湛宸比他早起,否则两人面面相觑,一大早的也太尴尬了!
这时乐竹在外面敲门:“殿下醒了吗?”
萧令弈想起今日还要进宫见皇帝和贵妃,忙下了床,不忘把乱成一团的喜被欲盖弥彰地铺得好看了些。
坐在镜子前绑额饰时,萧令弈忽然对乐竹说:“把我的头发梳上去吧。”
东烨国的男子,日常披发,用额饰取代发冠,萧令弈不愿随北微习俗束发。
他初见湛宸,是在一次宫宴上,那次他束了一回发,被湛宸看到了耳垂上的朱砂痣,才有了赐婚之事。
他那时厌憎被说像谁,此后便执拗地用头发遮住耳朵。
婚后却改了性子,他特意道:“耳朵要露出来。”
“可殿下从前不喜欢这样。”乐竹一边照做,一边疑惑。
耳垂上的朱砂痣没了青丝遮掩,展露无遗。
萧令弈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世人都说他只有神韵俏似虞白月,外貌并无相似之处,唯一一点真切的相像,是耳垂这颗朱砂痣。
“从前不喜欢,是不想让湛宸总盯着我。现在,我需要湛宸喜欢我。”
第5章 我不会输
皇室子弟新婚第一日都需要盛装入宫,向帝后行大礼奉新茶,且为了不耽误早朝,觐见的时辰也在早朝之前。
萧令弈按照制式穿戴好衣冠后,也不见湛宸,前来送早膳的女使道:“王爷今早天未亮就进了书房处理军务。”
近几年,湛宸军功显耀,兵权渐渐收拢在他手上,军中事务皆由他过目处置,唯有动国本的军政要务才需上呈给皇帝定夺。
萧令弈推了一下时间,前世这个时候,正值夏国在边境挑衅,是多事之秋。
所以湛宸昨夜说要回书房睡,其实是想去处理军务?
他昨夜若是明说,萧令弈可就没有留他的借口了。
“王妃先用早膳吧,王爷说用过早膳再入宫。”
女使已经不称他为“质子”,而尊称“王妃”了。
萧令弈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只是想要在王府立足,总要先立下威信,昨夜湛宸没有抛下他,今早王府的风向明显就转了个向,对他有了几分恭敬。
早膳也做得琳琅满目,除却十道精致小菜,还有一盏金汤血燕,淮王府的吃食全然是皇室做派。
乐竹想吃的馒头倒是没有,只有两个馅儿足的蟹黄汤包,乐竹吃得满嘴流油,终于相信在淮王府真的饿不着。
用早膳的时候,一只有几个眼熟的管事和丫鬟在萧令弈眼前晃。
萧令弈认出这是侯府给他的“嫁妆”,总有五人,四个丫鬟跟在王府女使身边,抢着干活,上菜要经她们的手,传话她们也在一旁听着。
因为是侯府的心意,又是新婚第一日,王府上下也不好驳她们的脸面。久而久之,这群人在饭菜里投个毒,在传话的时候泄个密,就成了迟早的事。
为首的李管事也站在了房内,看到乐竹居然在吃蟹黄汤包,便站出来道:“质子殿下在侯府多年也不见长进,这仆人哪能用主子的早膳?”
乐竹一听,吃汤包的动作都滞了滞,他倒不是畏惧李管事的斥责,只是想起如今是在王府,自己这样没规矩,是会给殿下招致流言的。
萧令弈轻轻握了握乐竹的手腕,示意他别在意,继而冷眼瞥了李管事一眼:“我如何行事,轮得到你一个奴才置喙?”
“质子是从侯府出来的,小的如今也是替侯府着想,没的让人以为侯爷不会管教屋檐下的小辈。”
萧令弈在侯府是被欺凌惯了,李管事便以为他真是个好欺负的,行事做派一如在侯府内院般嚣张。
这话明显是逾越了,王府的女使却默不作声,只旁观着,想看这位王妃到底是个什么路数,若真是个软弱可欺的,那王府上下的仆人自然就有样学样,不会把这位放在眼里敬着。
“乐竹,吃饱了吗?”萧令弈忽然问。
乐竹抹了抹嘴,点点头。
萧令弈指了指李管事:“打他。”
“什么?!你敢!”李管事显然没想到萧令弈敢如此待侯府跟来的人,那四个侯府跟来的丫鬟本想上前阻拦,却听一声脆响,膀大腰圆的李管事被乐竹一拳打歪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当即吐了一口血,掉了一颗金牙出来。
乐竹只使了三成力,见他如此不经打,嫌弃地拍了拍手,打他这一拳都脏了他的手。
萧令弈一眼扫过去,问:“还有谁想教我规矩?”
那四个丫鬟噗通跪地:“质子殿下恕罪!”
杀鸡儆猴,王府女使见识了这等场面,哪还敢怠慢?为首的女使顺势道:“奴婢瞧着侯府管教出来的下人是不合王府规矩的,王妃不如打发他们到外院去做些粗活。”
萧令弈看了这位女使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镂雪。”
“有劳镂雪姑娘,就按你说的办。”
“王妃客气了。”镂雪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带人下去。
镂雪刚走不久,彪棋就来传话,说该随王爷入宫见帝后了。
从内院到前厅,需要穿过王府的花园。前世萧令弈从未到过淮王府,昨日也是稀里糊涂被抱进府的,他对这整座淮王府都十分陌生。
穿过花园里的竹林小道时,看到竹林里有一座雅致的阁楼,名叫“皓月阁”。
其实听这个名字,萧令弈就能猜到几分,彪棋也解释说:“皓月阁是从前虞公子的住处,虞公子不在后,皓月阁就冷清了下来,王爷就在前面。”
皓月阁正对着一个别致的小花园,可惜花园里却是大面积的枯枝败叶,湛宸的身影站在这片枯枝败叶中,即使在明朗的阳光下,也显得悲凄。
彪棋跟在湛宸身边多年,知道得多,他说:“这里本来种了一大片金茶花,花开的时候金灿灿一片,好看极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