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就算是聪明一世,也终究是血肉之躯,与敌人迎面交锋,输与赢,只能奋力一搏。
雍州城那边苦战良久,发现友军来援,顿时精神大振,不多时,城门便大敞而开,里面的守军冲杀出来,夹击西戎。
这场出其不意的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西戎施行车轮战,并未动用全部兵力,正在攻城的兵将只有两万余人,并且因为雍州一直以来的表现,对他们颇为轻视。
西戎兵将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有这样一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马突然杀出来,出乎意料之下被迎头痛击。
他们手忙脚乱之下,气势就泄了,顿时溃不成军。
一阵厮杀之后,现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应翩翩策马立于其中,轻轻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凛冽寒气。
他向远处眺望,只见万里苍穹下,天长草阔,嘹亮的号角随风回荡不休,是梦里和儿时熟悉的苍茫与寥廓。
不远处的士兵们有的坐地休息,有的埋灶做饭,无数道炊烟袅袅升起。
应翩翩微叹口气,轻声低语道:“将军百战身名裂,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前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应翩翩抬起头,池簌向着他走过来,对他伸出一只手。
应翩翩扶着池簌的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池簌道:“歇一会吧,恐怕要不了多久,还有一场恶战。”
西戎军暂时被打退,但这完全是因为灵州的援兵来的出其不意,可西戎的大军还在身后,不多时就会卷土重来。
雍州城内的将士和百姓们总算可以歇一口气,开始加固城墙和城门,灵州来的援军却没有进城,依旧在外面暂时休整,随时待命。
应翩翩坐在一处避风的土墩后面,将一直绷紧的肩膀松了下来,双肘撑在膝盖上,揉了揉眼睛。
池簌弯腰亲了下应翩翩的头发:“我去给你拿些热水来喝。”
他起身,走到几名正在生火的七合教教众身边,给应翩翩拿水。
几个人面带忧色,正在议论着什么,见到池簌过来,纷纷起身行礼。
池簌看见他们面带血污,神情疲惫,心中也有些感慨,说道:“辛苦你们了。”
曾经对于他来说,进入七合教只不过是一个无可奈何的选择,成为教主,更是以前从未曾料到的,一切不过为了保命而已。
既然当上了,就承担这份责任,至于提到感情,着实不多,可是这些人却当真把他当成了教主,忠心追随。
在认识应翩翩之前,这些事情池簌根本从来不去在意,也不会多想,是和应翩翩在一起,看着这样一个人的爱与恨,挣扎与热烈,他才逐渐融入了人间。
听到池簌的话,七合教的教众都道:“教主说的哪里话,应公子是教主的心上人,也是太/祖的后人,我们理应效力的。”
只是说完这句话,几人相互对视,面上又流露出犹豫之色。
池簌见状,便道:“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一名教众犹豫着,终于说道:“教主,其实属下们商议了一个办法。如今战势险恶,您和应公子乃是万金之躯,实在没有必要一定要在这里冒险。属下精通易容之术,斗胆请问教主,是否可以让我们易容成您和应公子的样子,在此稳定军心,请二位先行离开。”
他说完之后,见池簌不语,便有些急切地说道:“教主固然武功绝世,但那可是三十万大军,凭您一人也难以力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池簌方才确实有一瞬间的转念,想让应翩翩先走,但随即他便知道,他不可能这样做,虽然他很想让对方活下去。
池簌说道:“我们能走,你们和那些将士们却走不了。阿玦在灵州借兵的时候,曾经向他们保证,会第一个进攻,最后一个撤退。他说出来的话,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您可以点了他的穴道……”
池簌道:“我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池簌知道,应翩翩曾经宁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愿违心地活着,他做出了很多艰辛的努力,才总算能够挣脱命运的束缚,去做一些他自己所期望实现的事。
所以,即便会有心疼不舍,作为爱人,池簌对于应翩翩的一切选择,只会陪伴,不会阻拦。
池簌郑重地对着几人说道:“此战我们大家生死与共,我和应公子都是这个意思。”
那些人不禁热泪盈眶,呐呐地说了声“教主”,池簌冲着他们点了点头,拿着热水,转身而去。
应翩翩坐在那里休息,看到池簌端着热水走回来,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接过池簌手中的水,问道:“刚才他们是不是劝你离开了?”
池簌也不意外他能猜中,说道:“劝咱们离开,说是能易容成你我的样子,但我没答应。”
应翩翩垂眸,低头一口一口喝了热水。
喝完了水,他才说道:“其实七合教作为江湖门派,原本不必被卷入这样的战争中。我想过好几次让你先走,但知道你是不会走的,才没有说。”
池簌笑了笑,道:“幸亏你没说。”
应翩翩摇摇头:“我死而复生之后,改变了原书中的很多剧情,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每一次成功,我都觉得自己又从中挣脱了一些,可唯独你的……”
池簌道:“唯独我的,改的最好。”
应翩翩抬眼看他,池簌微微一笑,摸摸他的脸,低声道:“谢谢改命。”
应翩翩抓住池簌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他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远处金鼓齐鸣,响声动天,不禁和池簌同时转头望去。
池簌脸上的温柔之色一敛,沉声道:“是西戎军重整兵马,又攻过来了。”
这一次西戎的兵马比方才至少增加了一倍,但依旧不是三十万的全部,可见虽然兵力充足,他们也打的十分谨慎收敛。
那就说明,西戎这回集结如此之多的大军迅速出征,应该也是已经用尽了全力。
他们一方面想通过武力得到巨大的好处,另一方面却又想要付出最小的代价,所以才会借着人多实行车轮战,主要用意在于消耗。
不正面迎击,消耗穆军的粮、武器、将士体力,还有……人心。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面对的敌人仿佛源源不绝,永远也打不完的时候,人心中的锐气被消磨,心也会随之崩溃。
世间风雨中,最坚强,最脆弱的,其实都是人心。
应翩翩什么也顾不得说了,与池簌一起站起身来。
“应将军!”
来的人是之前在灵州时的那名小兵,他依旧叫应翩翩“将军”:“这回是西戎王亲自率大军来了!虽然他带的不是全部兵力,但尽是精锐先锋。”
应翩翩毫不意外,说道:“西戎王一生悍勇,穆国这次在武力上挫败了他,他一定甚为惊讶,也一定会亲自过来看一看。”
而他们在对穆国打攻心战,应翩翩又何尝不是在算计着他们的心!
西戎王会露面,就已经是上钩了。
应翩翩冷笑:“正巧我也想见见他!”
他解开系在一旁的缰绳,翻身上马,微扬起秀颀的下颌,高声喝道:“敌军来袭,大军听命集结,按先前排好的阵法后撤,以火攻之!”
随着应翩翩的下令,方才还在歇息修整的将士们纷纷跃起身来,有条不紊,按照早已经制定好的计划行动。
他们没有组成方阵,而是左右两翼张开,中部一字冲锋,排成了鹤翼之形。
面对强势逼来的西戎铁骑,将士们没有迎击也没有撤退,而是纷纷弯弓,将箭头上包了浸满油的棉布,点燃之后冲着敌军一排排地放出。
不过这些士兵们虽然服从了命令,其实也还是不太明白应翩翩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眼下的情景不同于应翩翩之前突围的时候,他深入敌营,行动灵活,尚且可以出其不意地用霹雳弹烧粮草,可现在双方的军队都人数众多,火势不好控制,很难做到对西戎构成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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