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看看咱们家如今被他害成了什么样!你的爵位没了,为了赔偿那佛像,府里的东西也都被搬走了,日后皇上还不知道要怎样惩处,你要我们怎么再过活下去!”
“镇北侯的爵位是我自己放弃的,跟阿玦没有关系!”
傅寒青道:“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只要留得一命在,我们有多大的本事,便拿多少东西,你们年迈无力,还有我来奉养,为什么非得去害别人,算计别人呢?!不是你们从小教我要正直做人,刚正不阿的吗!”
傅夫人急道:“疯了疯了,你真是疯了,都是因为应玦,你——”
“好了!”
傅英突然沉声一喝,打断了傅夫人的话:“我知道了。”
傅寒青猛然抬头:“父亲,您的意思是?”
傅英淡淡地说:“我答应你。你不是想让我就此收手吗?好。我老了,斗不过这些年轻人了,也累了,不想再汲汲营营下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傅寒青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中松了口气,又有几分愧疚:“父亲,往后我一定好生努力,将这个家撑起来。”
傅英道:“记住你说的话!你是我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也是现在,傅家,还有你姑母和表哥的依靠,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没有污点,你必须给我好好地立起来。”
傅英用力握住傅寒青的手臂,喃喃地说:“你不能再行差踏错,我的儿子,也不能输给他的儿子……”
傅寒青沉默着注视自己的父亲,傅英的眼中有着令他陌生的狂热,一时之间,他仿佛又产生了那种如同置身于梦境中一般的感受,难辨是幻是真。
片刻之后,傅寒青说道:“好。”
他说:“我会做到的,父亲你也要如此。这是约定,绝对不能毁诺。”
说罢,傅寒青向着傅英和傅夫人行了一礼,还如来时一般大步而去。
“侯爷!”
等到傅寒青走了,傅夫人才回过神来,急切地问道:“寒青是昏了头了,你怎么能连这都答应他?你不会真的打算照他说的去做吧!”
傅英淡淡地说:“这样答应了他,让他就此远离所有的事情,为傅家保留一线希望,不好吗?”
傅夫人一怔,随即心脏狂跳起来:“您的意思是——”
傅英却没有回答她,双眼望着头顶帐子上繁复而精致的纹路,好一会才闭上眼睛,低声说道:“这一次,得罪了皇上、太后和各位同僚,你以为我还有办法周旋吗?不,我们不可能翻身了。”
他不禁惨然而笑:“真不敢相信,我竟会就这么输了……”
【剧情出现重大变动!主角阵营重要成员“傅英”人品值清零,自动脱离!主角阵营受到重创!宿主反派经验值增加100点,角色魅力值增加500点!
宿主失去角色长辈配置“慈爱叔父”一枚,系统将对剧情进行检索,补偿长辈角色一名!】
应翩翩在自己的家里听见提示,不禁淡淡一笑。
傅英的卑鄙阴险从来都深藏于心,这么多年的相处间,他点点滴滴表现出来的却尽是慈祥与关爱,所以原剧情一向把他定义为“疼爱应翩翩的长辈”,正如傅寒青是“一生相伴的爱人”。
而如今,幻梦醒,一切终成空。
系统终究是系统,解决感情缺失的方式就是重新给他找个叔伯舅父或者老爹来,属实是没有必要了。
第102章 扫黛窗前月
太后最近的佛缘非常不好。
先是在宫中礼佛的清和殿侧殿中死了个王苍, 而后佛诞日的典礼上又是断房梁,又是砸佛像,最后还牵扯出一桩凶杀案, 一桩旧恩仇。
太后居于深宫之中,也就这么点爱好,可这些人你争我斗, 却偏偏都跟她的佛祖较上了劲, 实在欺人太甚,谁都知道太后因此大发脾气,恼怒异常。
皇上最近本来就不待见傅家, 经过此事,为了安抚太后,更是重责傅英, 限他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佛像,修缮寺庙, 而后再议罪名,又另外拨出一处殿宇, 给太后作为宫中佛堂之用。
此时,便是在这处新的宫殿之中, 太后静静跪在蒲团上,合十静默, 她深紫色的裙裾在身后铺展开来,金线勾勒出来的大片牡丹在灯火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吱呀”一声, 殿门被推开,应翩翩缓步走入, 仰起头看着那尊高高在上、低眉敛目的佛像, 低笑一声, 说道:“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
太后冲着佛祖再拜了一拜,并未回头,冰冷地说道:“你还敢来?”
应翩翩道:“来向您请罪。”
太后这才跪坐在回过身去,微挑眉梢,看着应翩翩:“哦,你何罪之有啊?”
应翩翩迎着她严厉的目光,却泰然走上前去,在佛前上了一炷香,合十行礼道:“佛祖恕罪,太后恕罪,弟子当真从无亵渎之心,只是大约蒙佛恩眷顾,故而舍身降圣座。”
太后盯了他片刻,应翩翩只是神态自若,过了一会,太后的神色总算略略一缓,冲着身边的蒲团微抬下颌,应翩翩便也在上面跪坐下来。
太后说道:“佛诞日,你在里面动了多少手脚?”
应翩翩抬手比划了一下:“不多,就一点点。”
“一点点?”
应翩翩道:“主谋是他,行事的也是他,我不过是没有阻止,再加上稍稍推波助澜了一下。明年的佛诞日,我定当好好为您操办,还请您莫要生气了吧。”
“哼。”
太后最终哼笑了一声,其中暗藏的纵容泄露了她的真实态度:“你啊,这次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可就得彻底把他们按到死了。不过陛下心里对黎慎韫和淑妃到底还是存着情谊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应翩翩道:“是。”
太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权力是个好东西。原先你小的时候哀家曾想过把你留在身边栽培你,可是你爹舍不得,你也不愿意,哀家终究便也心软了。没想到,你如今还是走到了这条路上。”
应翩翩道:“那时候不想要,我不后悔,这时想要了,我也会想办法将我要的东西攥紧手心里。娘娘,您放心。”
太后脸上终于显出一些微笑:“小时候,教你叫我娘娘,你总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如今倒是很少这样叫哀家了。”
太后嫁给先帝的时候,并不是新妇,而是陇平节度使卢护之妻,而后当地发生武斗叛乱,卢护平乱时暴毙,举国上下尽撤此制,其家眷被召入京,先帝却一眼看中了卢护容姿殊艳的寡妻,力排众议,纳而为妃,后又封后,经历颇为传奇。
应翩翩知道太后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养到一岁的时候就在叛乱中失踪了,后来她与先帝再也无子,太后心里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甚为遗憾。
应翩翩道:“我知道您疼爱我,叫什么都是一样的。”
太后沉默片刻,叹道:“罢了,哀家也明白,你有你的分寸。去罢,宫中不是什么好地方,莫要在这里留的太久。”
应翩翩这次入宫,原本也是为了将此次的事对太后有个交代,但他也知道,对方申斥傅英的时候,心里多半就已经有底了,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他起身行礼告退。
走了几步,太后忽然又叫住他:“刺客那件案子,不要再牵扯太多。”
应翩翩面上神情微微一凛,沉吟片刻问道:“您对将乐王熟悉吗?”
太后道:“不曾打过多少交道,但我能看出来,他的心思,绝非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淡泊。”
她意味深长地说:“这天下,毕竟是太/祖打下来的天下。”
应翩翩离开的时候,宫中已经将近下钥,夜色渐浓,各宫中的灯火渐次明亮起来,宛若琼楼玉宇。
晚风徐徐,内侍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将他一直送到宫门口,方才躬身道:“应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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