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云怀负手而立,道:“我的妻子是汝南叶氏现任家主唯一的孙女,我与她的子嗣,日后会继承叶家。”
郗真神色微沉,叶氏攻击郗氏,郗氏反击,为求自保,叶氏与宣氏联姻,还给出了继承人这样的条件。如此一来,相当于宣云怀肩挑两族,地位不与往日同语了。
“那我可要备一份厚礼,”郗真冷笑道:“给叶家姑娘,可怜她一脚踏入火坑。”
眼前的郗真,带着他那一贯的冷诮与不屑,秾丽的眉眼俱是倨傲。宣云怀的面色几乎是瞬间便沉了下来,他咬着牙,盯着郗真,“你还是看不起我,哪怕我已经是一族家主,你仍看不起我。”
郗真嗤笑一声,挑眉问道:“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你?”
他眉眼满是戏谑,高高在上却又恶毒刻薄。
宣云怀却笑了,“郗真,你不愧是郗真,就只看得上最厉害的。山上的时候我比不过谢离,山下的时候我比不过重明太子,所以你才......”
“啪”的一声,郗真甩了宣云怀一个耳光,“跟谢离比,你也配!”
郗真大踏步离开了,披风翻滚着,在风里猎猎作响。
雨终于停了,东宫的庭院里,银杏叶子被雨打落,满地都是。沾了秋雨的叶子扫也扫不掉,小太监们拿着扫帚,一刻不敢停。
郗真与重明太子仍在花厅见面,这才入秋不久,花厅里就点起了炭盆,艾草的味道弥漫在厅中。郗真语气平缓地念着《诗经》,重明太子坐在屏风之后,半阖着眼听。
“殿下?”郗真停下来叫他,他在这儿苦哈哈的念书,重明太子倒是睡得安稳。
“没睡。”重明太子似乎猜得出郗真在想什么,他睁开眼,道:“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郗真合上书,“不知微臣可否为殿下分忧?”
重明太子的目光在郗真身上转了两圈,“昨日宣云怀来找我,同我说了些话。”
郗真微顿,重明太子继续道:“他说,你在九嶷山上时。曾有个相好,后来你为了嫡传弟子之位,害死了他。”
郗真面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心里早不知道把宣云怀骂了多少遍。
“这件事啊,”郗真顿了顿,道:“殿下不是知道吗?我为了嫡传弟子之位,害死了我大师兄。谢离,殿下应当听过这个名字吧。”
“但我不知道他是你的相好,”重明太子道:“你是因为他,才不肯接受孤的?”
“不是,”郗真抬眼,直直看向屏风后的人影,“一个死人罢了,谁会在意他呢。”
重明太子沉默半晌,不痛不痒道:“说的也是。”
郗真没能从重明太子身上看出点什么,心里有些失望,他想了想,道:“殿下,微臣有一事不明,请殿下赐教。”
重明太子端起茶盏,道:“说吧。”
“殿下为何不肯在人前露面呢?”郗真道:“便是微臣亦不得目睹殿下圣颜,是殿下信不过微臣吗?”
重明太子看了眼郗真,道:“郗大人言重了,孤对郗大人爱重如手足,岂会信不过。”
郗真道:“那为何殿下不肯与微臣见一面。”
重明太子神态懒散,“不为什么,不想见。”
郗真一噎,这回答倒是很符合重明太子的性子,一贯的不守规矩,不循常理。
郗真没话说了,他低头沉吟片刻,道:“前几日听说殿下身子不舒坦,我特地寻了个神医来给殿下看诊。”
“不必了,”重明太子道:“不过是些小毛病。”
“那怎么行,”郗真道:“殿下虽然年轻,身体却马虎不得。若因不经心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说着,郗真便着人去请扶桂。
重明太子定定地看了郗真两眼,也随他了。
不多会儿,扶桂到了,他上前来,给重明太子见礼。
郗真在一边道:“扶太医是我们九嶷山最好的医师,古往今来的疑难杂症还没有他医不了的,殿下尽南风知我意可放心。”
扶桂古怪地看了郗真一眼,觉得郗真这么捧着他,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扶桂拱手,道:“请许微臣为殿下诊脉。”
重明太子看着郗真,点了点头。
扶桂便背着药箱,绕过屏风,走至重明太子面前。他抬眼,正撞进重明太子沉静的目光之中。
扶桂呼吸一窒,重明太子却挪开眼,望向屏风那边的郗真,“扶太医也出身九嶷山,想必也与谢离相识了。”
郗真一顿,道:“大师兄高山仰止,人品贵重,山门之中自然人人都认得他。”
重明太子道:“既如此,谢离的忌日也当收到不少香火。”
郗真面色倏地一变,半晌没有说话。
扶桂跪坐在重明太子身侧,低声道:“请殿下伸出手,微臣好诊脉。”
重明太子伸出手,扶桂伸出两根手指搭在脉上。
郗真看了眼扶桂,道:“扶太医,你可小心、仔细地看清楚了,务必将殿下的病诊地明明白白,赏赐只会多不会少。”
“这是自然,”重明太子道:“你若诊出了孤的病因,叫孤的身子舒坦了,东宫少不了你的好处。”
作者有话说:
郗真:我给钱
谢离:我是太子
扶桂:......
第39章
外头太阳金灿灿的,风却刮的厉害,明明才是秋天,已经有些寒风凛冽之感。
出了花厅,郗真快步走到扶桂身边,急不可待的问道:“怎么样?”
扶桂想了想,道:“腿上受过伤,一时半会调理不好。”
“谁问你这个了,”郗真问道:“我是问他的长相!他到底是不是谢离!”
扶桂睁大了眼睛,“重明太子怎么会是大师兄呢?更何况,大师兄不是已经死了吗?”
郗真一顿,眉头紧紧皱起来,“你的意思是,他跟谢离一点也不像?”
“当然了,”扶桂道:“大师兄我还不认识吗?太子殿下也是尊贵俊美的长相,只是与大师兄毫无干系。”
郗真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连秾丽的眉眼都失去了几分颜色。
扶桂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会觉得太子殿下是大师兄呢?”
郗真道:“我见过太子的背影,我总觉得,他的身形与谢离很像。”
“就因为这个?”扶桂简直不可思议,“就因为一个背影,你就觉得太子殿下是谢离?”
扶桂目光复杂,“郗真,原来你对大师兄如此情深义重。只是大师兄已经死了,你也尽早放下吧。”
郗真横了扶桂一眼,扶桂笑了两声,又挤到郗真身边,“说真的,如果早知道你现在会这么不痛快,我当初不会怂恿你去找他。”
郗真微愣,他张了张口,避开扶桂的视线,“哪儿不痛快,我好得很呢。”
“你就嘴硬吧。”他二人并肩走到路上,路边还有一堆一堆的银杏叶子。
“如果,”扶桂觑着郗真的面色,“如果大师兄还活着,你待如何?”
郗真沉默了很久,道:“如果谢离还活着,他会来找我报仇吗?”
扶桂愣了愣,“大师兄或许会怨你,但肯定不会伤害你吧。”
“这谁说得准。”郗真负着手,目光望向远方,“如果谢离没有死,他现在会在何处?如果谢离真的是重明太子,那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就更复杂了。”
扶桂想了想,笑道:“往好处想,如果重明太子真的是与你有过旧情的大师兄,那你岂不是有了个不倒的靠山?太子宾客哪有太子妃来的尊贵?”
他是调笑的话,郗真却倏地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这几句话说得,倒像是在试探什么似的。”
扶桂心头一跳,笑道:“我能试探什么?”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