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吧……谢谢。”
万古川:“……”
八人继续在这沙漠里前行,在平滑的沙地上留下一串脚印,脚步越来越沉重。
而沙漠慷慨地用自己的无垠和荒凉来礼待这群外来的旅者。
万古川的肩膀很宽,勾着林泓腿弯的胳膊肌肉紧绷,像铁铸般有力,背着林泓似乎轻如无物,走的很稳。
他一向穿得很少,林泓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能感觉到他背部肌肉所有的鼓动牵连。
林泓怕压到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发捋到了前面,随着他走路轻轻摇晃。林泓的手臂环着他脖子,手指垂下若有若无地勾着几缕发丝,在指间纠缠着。
他身上那个好闻的味道把林泓紧紧包裹着,林泓一路都在想,要如何来描述它——像风吹疏竹的干爽,像日照旷野的磊落,像大山大海的广博……很安心的味道。
林泓矮身悄悄把下半张脸埋进他的肩膀,也为了让自己的胸膛和他隔开些距离——他怕自己的心跳暴露秘密。
“身子骨本来就弱,还不吃东西。”万古川道。
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响在耳畔,很动听的声音,林泓一时都不舍得反驳他了。
石榴核桃鸡林泓只吃了几口,剩下的全分给了二位姑娘。
一夜无眠,在卡塔酒肆遇见了那么一出,挨了火烤又在屋顶吹了冷风,现在还硬撑着在沙漠里徒步,长期缺乏锻炼的身子果真就顶不住了。
万古川声音压低了些,语气严肃,“还把我给你买的鸡分给别人。”
噗。其中的责备之意让林泓突然想笑。
林泓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他。
放纵一下……
他环着万古川脖子的手收紧几分。
“前面有山。”程进玖指向前方。
茫茫的戈壁荒漠矗立着一片连绵的山峦,是同黄沙一样的颜色,坚忍又昂扬,没有半点植物的掩映,黄沙斜斜倚靠到半山。
在荒凉里积蓄着磅礴的力量。
“可以过去歇歇。”程进玖道。
“太好了!”宁秀云和戴轻轻真的累的不行了,可惜没人背她们……
彭若安和杜云凡也都松了口气。
鱼天亦倒是没什么反应,喝了一口酒。
随着他们走近,那种令人震撼的力量便愈加明显。
这座沙漠里的巨山在俯瞰着来人,同样身处险境,它旁观的目光冷漠如斯。
粗糙的表面,崎岖又险峻。
他们运气很好,找到了一个狭缝。
狭缝里面的空间宽阔,可以容下三十余人,光线透过缝隙,一片幽幽暗暗,适合睡觉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刚合适。地上铺满了细软黄沙。
一行人各找了位置就地坐下,肚子饿是没办法解决了,但好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万古川把林泓放下来,让他坐在软沙上靠着石壁。
林泓现在还有些不舒服,背心发凉,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有些发颤。
万古川在他身旁坐下,侧目看着他,伸手又递给他一颗蜜饯,“睡吧。”
“像哄小孩……”林泓吸溜一下鼻子,接过那蜜饯,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
万古川笑了。
*
林泓太困了,伸直两条长腿,脚踝交叠在一起,头枕着背后的石壁睡着了。
石壁很硌,他睡得并不安生,连梦里都皱着眉。
万古川侧目看他,伸手扶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揽过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肩头。
梦中的林泓似乎舒服了很多,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微微侧身,又朝万古川这边移了几分,头滑到他的胸口,歪着,额头抵在他的颈窝,还惬意地蹭了蹭。
万古川感觉他额前细碎的软发扫过自己的脖子,有些痒。
他被林泓压着的那只手扶着林泓曲着的手肘,顺着他的小臂慢慢滑过去,指尖摸到他的手心,把他的手轻轻握在手中。
山洞里很安静很安静,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大家都睡去了。
外面的日光从石壁的缝隙照进来,光束一缕又一缕,在幽黑间,有些失真,地上似乎滚着碎金。
万古川单手搂着林泓,垂眸看着自己手中那只完全放松的手——这是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一只不干粗活、白皙细腻的手。
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挲过林泓手背的皮肤,又软又滑,似乎带着静电,很痒。
此刻,万古川的脑海里全是醉酒的林泓带笑看着他的样子——那时,月光迷离,在广袤又荒寒的沙漠,林泓的眼睛像清澈的泉水,只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笑得眉眼弯弯,沙洲的月亮都为之黯然失色。
他说,“我也希望你只属于我。”
如果不是这句话,万古川不会那么失态,不会放心不下只身跟去卡塔酒肆,不会潜在人群里、坐在隔壁房间,偷听林泓和慕景瑜说的每一句话。
一直隐忍的情感被这句话蛊惑了、引诱了,在叫嚣着、在喧腾着,磨损着他的五脏六腑。
嫉妒和占有欲像一只铁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拉扯得他呼吸困难。
他想把这个人紧紧拥入怀中,护得滴水不漏——就像他当时所做的那样。
然后广而告之:他是我的。
——他本不该如此。
林泓并不属于他,也不该属于他。
但是……
他从未得偿所愿。他身上的枷锁一层又一层。
自由在云天之外。
爱人在咫尺,却不该惊动他。
林泓喜欢女子,他会有良妻相伴,会儿孙满堂,会被世人祝福。
而自己——
也要去行军了。
万古川松开林泓的手。
*
林泓在梦中觉得头枕的石壁很硌,但不知什么时候,硌头的石壁消失了,他梦见自己陷进了家中的软榻里,阳光从窗牖照进来,把被褥晒得暖暖……他舒服地蹭了蹭。
他梦见了孩时在街道上无忧无虑瞎跑的时光;
梦见那时不喜欢的刻薄张老爷,梦见自己和伙伴们朝他院里扔小石子,打碎了他名贵的兰花盆,大哭着被林逐年牵去道歉;
梦见自己被关在书房里,捧着诗书昏昏欲睡;
梦见骑着自己的宝儿马狂驰在山间,边城的旷野一望无际;
梦见自己抱着橘色的小猫,触感又暖又柔;
梦见自己浸泡在温水里,舒服得浑身发软……
林泓睁开了眼睛,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迷恋一般,他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拱了拱,这一拱就感觉好像不对劲儿…………
他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自己正枕着万古川的胸口,还压着他半个身体,几乎整个人都要缩在他怀里了…………
林泓强装淡定,慢慢撑起身子坐好,但当他对上万古川那双俊目的时候所有的防备都瓦解了,心脏狂驰……
“不好意思……手没麻吧?”林泓中气不足。
“还行。”万古川静静看着他。
外面已是黄昏,沙漠落日的橘色余晖透过石缝流淌进来,山洞里的光线很温柔。
林泓觉得此时的万古川也很温柔。
“要不……”林泓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也借你压会儿?”
万古川:“……”
这边程进玖看着他俩,饶是迟钝如他也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同样刚醒过来的彭若安,低声道:“你觉不觉得他俩太亲密了。”
程进玖觉得要是让自己和自己的雇主像这么亲密是绝不可能的。
彭若安闻言,却一脸迷惑,“他俩难道不是眷属吗?”
“不是,”程进玖给他解释,“他是他的雇主,他是他的护卫。”
富家子弟彭若安渐渐露出了变态的笑容。
程进玖:?
等所有人醒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又要前往那座沙洲鬼城了。
不知今日等待他们的又是怎样的卡凡蒂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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