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呕……”段宇话还没说完就干呕起来,那样子要把自己的胃也给呕出来了。
林泓又想起了他在那个荒村里吃到手指头的样子……
“是……”段宇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顺着气儿,努力要把呕吐感咽下去。
“是那只黑猫。”
林泓睁大了眼睛,“什么黑猫?我怎么没见着?”
段宇是真的要呕了,跑出了这间灶房,干呕了一阵,试探性地松手,却发现那个味道还是追着他出去了,赶紧又捂上鼻子,声音拔高了一些,“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去溷藩的时候看见的。”
他硬生生把干呕的感觉咽下去,眼泪都逼出来了,“它突然窜出,把我吓了一跳。后来我就没见过它了……原来……原来……”段宇又有些想呕了。
林泓捏着鼻子,又看了一眼锅内,完全看不出来这是猫……“娘的,扒了皮的猫……这是家猫还是野猫啊?”
段宇回忆了一下,“挺干净的……家猫?”
“会是谁养的?陈夫人?”林泓从那间灶房里走出来,回头看了一眼,他真担心这灶房会塌了。
“是陈家女儿的。”万古川跟在他身后走出来。
“怎么知道的?”段宇睁大眼睛看向万古川。
“她房间地上扔有软垫。上面有黑色细毛,现在对上号了。”万古川道。
林泓想问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段宇一定会问,果不其然——
段宇:“为什么要动她的黑猫啊?离奇……”
“不清楚。”万古川道,“还得再看看。”
大宅院依旧空寂无人,现在没什么进展,谜题反而又增加了。
“先去拜访李天成吧。”万古川朝门外走去。
*
“就这?”林泓看着眼前的宅子,觉得和自己想的简直大相径庭。
三人问路找到了风水师李天成的宅院。
这宅院并不太大,藏在树荫下,很是阴沉,宅院外围那堵灰色的石墙砖古旧发黑,两个灯笼也已破烂不堪,岁月本该行色匆匆,却仿佛几百年的光阴都在这里酣睡。
风吹枯叶簌簌而下,凋敝如斯。
万古川叩响了门扉。
“哪位?”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宅院深处传来,透过门扉,缥缈得如同前朝的低语。
“老人家,我们是来拜访李天成大师的。”林泓朗声回应。
门内依稀传来年迈拖沓的脚步声,那声音拖得冗长又冗长,由远及近,玄关几尺,那脚步却仿佛走了百年。
门扉打开的“吱呀”声同这宅院一样古老。
而开门的人却是一个有着年轻面容的跛脚女子。
林泓心里咯噔一下,怎么都没办法把方才那个声音和这个年轻女子对上号,自己刚才还叫了一句“老人家”来着……
女子打量了他们很久,垂眸,苍老沙哑的声音回应他们,“我爹已仙逝。”
李天成死了?这是她女儿?
“娘。”一个口齿不清、稚嫩万分的声音在院落里响起了,软绵绵得像初春枝头的嫩叶。
小小的人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险些摔倒,拉住母亲的裙摆才堪堪站住,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了门外的三人,顿生怯意,躲到母亲的身后去。
女子伸手扶住孩童,向门外的三人示意,“三位请进。”
院里同院外所见一般阴暗,但胜在整洁干净,在岁月的蹉跎里尚有些人味。
女子把他们带进了厅堂落座。这家似乎常有客人来,齐全的茶具摆在显眼的位置,干干净净,时常擦拭的样子。
女子沏来了茶。
茶水自茶壶倾倒进杯中,水蒸气腾腾向上,在水声里,茶香扑鼻而来。
林泓端起来呷了一口,是好茶。
小孩有些不敢靠近他们,却又好奇得紧,睁着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在远处看着。
林泓见他可爱,想逗逗他,刚冲他笑了笑,小孩就已经吓得跑开了。
林泓:“……”
三人和女子相互介绍了一番。
女子叫李清霜,是李天成的遗女,小孩是李又双,周岁有余,是她的儿子。据李清霜所言,她的母亲、她的丈夫都相继去世,家中只有她和李又双二人而已。
“令尊是如何仙逝的?”万古川单刀直入。
女人叹息了一声,用沙哑苍老的声音道:“当年,那个陈秉纯要来这熙城,先父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要为他选址建宅。陈秉纯昏聩刻薄,众人皆不喜他,先父却不顾大家的阻拦,一意孤行。宅院落成,他就在这屋里自缢而亡。”
“自缢?”林泓难以置信,“为何?”
李天成竟然是自杀的,在建造完这个宅院之后就悬梁自尽,太蹊跷了……
典当铺老板说陈家宅院是李天成的封山之作,原因竟是他自杀了。人已死,刀自然也归鞘。
“因为人言可畏。”女人苦笑。
“怎么说?”林泓问道。
“宅院建成,众人皆道他趋炎附势,追名逐利。先父不堪折辱,自缢而亡。”女人有些难过,声音更加嘶哑。
“节哀。”林泓安慰她。
“他当时可曾说了什么?”万古川追问。
“不曾。”女人回答。
“那你可知他为何要给陈秉纯建宅?”万古川换了个问题。
“不知。”女人道,“大家都不明白。先父深受人敬重,他的决定着实令人匪夷所思,我们相信他,可世人未必相信他,指责声四起……先父……就……”
万古川看了女人一眼。
林泓开始安慰她。
万古川道,“陈秉纯家中出事后,有官府来过吗?”
“有,来了很多次。”女人道,“当时,他们猜测是先父害了陈秉纯。可先父自宅院建成起就已亡故,并无可能。有荒谬的传言说是先父用风水禁忌诅咒陈家,导致他们家破人亡。”
女人笑了笑,“亏得先父建成那宅院时,请了不少风水师一起品鉴,皆道好风水,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女人继续道:“数月有余,此事也未能查个水落石出,之后,他们便说是陈秉纯作恶太多,遭了天谴,好风水也压不住他的煞气。”
万古川看着她,“你可继承了令尊的衣钵?”
女人摇头,“先父说,李家的风水学止于他即可,并未传与我。”
三人都在思忖着。
“李姑娘,冒昧地问一下。”林泓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李清霜:她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李清霜的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这样的嗓音绝不正常。
李清霜手抚上自己的嗓子,“年少无知,胡乱吃了东西,嗓子毒哑了。”
“那腿?”林泓又问。
李清霜看向他,“公子对我很好奇吗?”
林泓抿了抿唇,作揖道:“抱歉,唐突了。”
“清霜一个寡妇,多有不便,就不留三位用午膳了。”李清霜站起身来,有逐客之意。
“叨扰了。”
三人出了李家宅院,行在街道上。
“呃……怎么说?”刚被赶出来,林泓有些讪讪的。
万古川道,“她家中来过很多衙役了,恐怕早有一套说辞。”
“但李天成不管别人的阻拦执意为陈秉纯建宅,宅院建成,却因为人言可畏而自缢,还是说不通。”
“我也觉得。”林泓觉得自己搭腔搭得很自然,“她想否认李天成是因为趋炎附势而给陈秉纯建宅,却给不出更好的解释,真实性又折损了。”
“确实。”段宇附议。
林泓继续道:“而且,她的茶太好了,家中看起来也不像有困难的样子,一个寡妇如何谋生?还带着腿伤和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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