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明这般神色,兰贵妃白仙穗看在眼中,忽热猜想他会不会是因为雪鹿麝一事忧心家中女眷。于是她抬头看向身侧,旁边宫女当即会意,凑近身来。
白仙穗轻声道:“绿绦,待会儿散席,你将近日所查转呈给魏王殿下。”
绿绦恭敬道:“是。”
吴太后视线往她这边一瞥,道:“是何事,还需贵妃亲自查问,转呈魏王?”
白仙穗一惊,她说话已是小声,太后却仿佛听得真真切切。
见她不回复自己,吴太后目光转回正视殿中舞姬,冷声道:“发生何事,哀家不是不知。出了这等纰漏多年未曾察觉,贵妃便是如此掌控后宫的?”
李煦恭敬维护道:“贵妃纯直,无甚歪心思,平日里想不到这些阴私手段,从而加以防范,也是正常。”
吴太后不禁冷笑,小皇帝面上低眉顺眼毕恭毕敬,却在暗讽自己,自己又怎能听不出来。
“罢了,到底不是为后之人。”她目光扫过皇帝贵妃两人,忽然一甩袍袖,从席间起身,“哀家乏了。”
李煦颔首:“恭送母后。”
白仙穗看太后先行离席,缓缓吐出口气,又对李煦道:“陛下,魏王内眷之事,臣妾只能查明这些年中接触过香料之人,再细的,也查不出什么了。”
李煦安慰道:“单凭如今所知,本也无从查起,不必自责。”
散宴后李煦起驾回宫,李长明要出门时被绿绦唤住,接过兰贵妃整理成册得名单后,只觉要查出谁动了手脚直如大海捞针。不过他也不着急知道谁干了这些事,这些年被针对的多了,也不是什么都查得出来,要是最后跟以往那些悬案一样查不出什么,他倒也能够接受。
虽然常年在外奔波,对这些节日已经没了多少热情,李长明还是从宫中回府,陪还在魏王府中的家眷们守岁。
王府此时张灯结彩,烟火正盛。李长明踏雪而入,听得庭院中孩子们玩闹之声,顿时放松了许多。
“殿下!”一个小姑娘眼尖,直奔他而来。
李长明笑着把人抱起,道:“吃饱了?”
小姑娘嘻嘻抱住他脖子,有些兴奋地笑道:“饱啦!巧儿姐姐做的糕点很甜很好吃呢!”
屋里的人听到小孩子们在唤魏王殿下,纷纷走出门来。韦巧儿极是惊喜:“殿下那么早就回来?”
李长明笑道:“回来给我的小心肝们发压岁钱。”
孩子们一听那“压岁钱”三个字,立马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却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一个个都很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渴望。
阿里也怯生生地走上来,唤道:“殿下。”
他在府中住了月余,也逐渐与大家熟络了。很多话还是听不懂,不过人与人之间也不止通过言语交流,相处久了自然能够交流。
除夕之夜他备受关注,孩子们都乐意给他介绍中原过节时的各种习俗各种玩意儿。此时拿着焰火棒,脸上还有刚与人追逐打闹时留下的雪点,终于有点孩童无忧无虑的样子了。
“阿里。”李长明先是放下抱着的小姑娘,从怀里掏出白日里备好的红包,
给了阿里一个。而后一个个递给围上来的孩子,边发边叮嘱些要乖要好好念书之类的话。
等发完最后一个红包,李长明轻轻一拍小孩肩膀,道:“玩去吧。”说罢与两位夫人一起进了屋。
矮几上茶酒尚温,三人坐到一处,李长明又取出两个木盒,一左一右给了两人。
“这是……”薛观音先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放的是一支珠花金钗,样子小巧别致,也不曾见哪家金店做过这种样式,想来是特意请人打造的。
魏王有心,她自然心中一暖:“殿下的心意,我一定要天天戴着。”
李长明笑着拿起金钗,抬手别在她发间:“那这就戴起来吧。”接着他便转过头,将另一支金钗也给韦巧儿戴上。
韦巧儿讶然,怔愣着望他,等他手放下了,才回味过来方才他做了什么,不由双颊微微一红。本已僵硬的心竟有有些柔软下来,余光偷偷瞥了两眼案上酒壶,思绪纠结,一时失神。
李长明和薛观音在聊什么她也没太留意,过了许久,被人叫到,她才回过神朝两人一笑。
“说是要守岁,可我看你这样子,怕不是已经乏了?”薛观音笑吟吟地给她倒着茶,“若是困了便先去歇息吧。”
韦巧儿摇了摇头,没喝那杯茶,倒是拿过酒壶,满满斟了三杯酒,分别呈给两人。自己则端起酒杯,对李长明道:“殿下,一起这杯饮岁酒吧。”
第16章 温柔乡
那杯还散发着温热气息的岁酒送至面前,李长明不疑有他,伸手便也端起酒杯。三人相互示意,便掩袖仰头,一饮而尽。
“明日初一,朝贺庆典完毕,殿下要回府吗?”薛观音问。
李长明轻轻放下酒杯:“庆典完毕还要去打场马球……对了,那群小家伙不是吵着想去骑马吗正好,明天我就先回来一趟,带他们去玩吧。”
“那殿下可要看管好他们。”薛观音微皱起眉,“殿下一个人无所谓,带着孩子们可不能太晚回家。”
李长明笑道:“放心,天黑之前,我不带他们回来,也会派人护送的。”
薛观音点头:“初一我和巧儿也有许多事要做,去庙里祈福,逛东西市的年街,可不一定在府上。殿下午间来接他们,不如把周管家也带去,免得无暇顾及。”
“嗯。”李长明拿了块糕点咬一口,想起绿绦给的名册,又道,“今年宫中赐的年礼,是不是也到了?”
韦巧儿回道:“是的,白日宫中送来许多赏赐,都跟往常一样,陛下还特地挑了些玩具书籍给孩子们。”
李长明叹口气:“上次我进宫请贵妃娘娘帮忙查雪鹿麝一事,贵妃娘娘只暗中调查,不曾声张,便是想看看今年准备年礼,那下手之人会不会露出马脚。不过也没发觉什么异常。”
韦巧儿神色一僵,忙垂下眸去拿了个橘子剥,掩住自己的些许慌乱。
薛观音宽慰道:“这种事,本也不指望能有个交待。能发觉不对,免得日后受难便可,殿下不必放在心上的。东西送进府,我也让人检查过,这次便可安心了。”
李长明听她已经安排妥帖,便放下心来:“那便好……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们。”
薛观音笑道:“这些年皆因殿下庇护,才能过得如此安稳。既与殿下一体,有些事便该担着,难道还能怪殿下连累了自己么。”
李长明不禁一笑,道:“你不怨我就好。”
韦巧儿默默听着,将橘子剥开,分成几瓣放入盘中,正要端给两人,却听见李长明一声□□,身子也似没了支撑一般软下来。他一手支在桌上轻轻敲了自己脑袋两下,仿佛很是难受。
“殿下?”韦巧儿心里也“轰”地一下紧张起来,佯装平静地关切道。
“宫宴喝了不少……后劲儿上来了……”李长明揉着额头,一阵烦闷,“本不想喝那么多,却也不能拒绝。”
这回他是大胜归来,宗室亲眷与他关系再淡也该敬酒祝贺,说些场面话。酒便那么一杯一杯喝下了肚,在宫里时还清醒得很,李长明自己都以为自己酒量见长,没想到还是要倒下了。
“我说殿下为何一身酒气,却还能在这谈笑。”薛观音没好气道,“我去弄碗醒酒汤来。”
她说完就离座出门,韦巧儿提裙起身:“那我扶殿下去躺会儿。”
房中内里便是一张小床,不过几步路。李长明站起来时脚步虚浮,迈出一步都要花上许多力气,便也不再逞强,由韦巧儿扶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坐到床边,李长明抬眼看了韦巧儿。
眼神交汇间,李长明心中顿起疑云,这种怀疑没有任何来由,也没有具体到任何事,只是一种怀疑的情绪。他正想把思绪理清些,却觉心神一荡,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韦巧儿的模样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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