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生死簿(17)
长恩伏在他肩头,道:“没了烛火光,你瞧得清楚路麽?”
武陵君道:“瞧得清。洞冥草上结著不少小灯笼,亮堂堂的,满山都是,像是很多萤火虫,很好看。”他说出最末三个字,不由得後悔失言,长恩明明看不见,自己偏偏要说很好看,那不是故意招他伤心麽?
长恩却并不在意,道:“烛阴来此之前,我日日看到的都是这景象,的确很是好看。”
武陵君道:“那条龙说这小灯笼能吃,好吃麽?”
长恩微笑道:“酸酸甜甜的,还不错。”一面微微叹了口气,道,“洞冥草拿去烧了,火光可见鬼物,籽实服用日久,双眼也能见鬼。偏偏我自己做了鬼,眼睛也弄丢了,也算是造化弄人。”
武陵君道:“长恩……”
长恩却没让他说下去,微笑道:“我知道,做鬼也没什麽不好,我命该如此,虽蒙府君赏赐一对洞光宝珠,终究是留不住。”他摸索到武陵君的脸上,手指从他眉眼上轻轻划过去,道,“不过若非如此,要我同一棵树在一起,心里终究觉得怪怪的。”
武陵君叹气道:“那是因祸得福了,因你的祸,得我的福。”
长恩微笑道:“也不尽然,我觉得没什麽不好,你也不必比我还难过。何况你是棵树也就罢了,还有花能看一看,至多不过古怪些。从前在幽都时候,每次遇见何时归,我都不由自主地去看他屁股上的灯一闪一闪。”
武陵君奇道:“什麽灯?”
长恩道:“你不知道麽?他的真身是萤火虫,便是从蒿里的腐草中生出来的。”
武陵君哈哈大笑,道:“竟然如此!等过些日子回去,叫他闪给我瞧瞧!”又问道,“府君的真身又是什麽?”
长恩道:“府君大人与我相似,他是由人做了幽都之主,外形真身都是一样的形貌。”
武陵君摇了摇头,道:“这个没趣。”
长恩微笑道:“那麽怎样算是有趣?”
武陵君仔细想了想,笑道:“若是森罗殿那黑沈沈的桌案後面坐了一只白鹦鹉,那就有趣多了。”
长恩道:“不知府君大人听到这句话,心里会怎麽想。”
武陵君笑道:“那麽他一定要拿我去烧火了。”
长恩道:“也不知好烧不好烧,若是生了虫、受了潮之类的,反倒烧出一股烟,不好。”
长恩提起虫子,武陵君顿时想起那蠹虫少年来,道:“也不知那小虫子怎样了,昨日走得太匆忙,将他忘在了森罗殿,也不知府君大人将他怎样了。虽说惹了不少祸,毕竟是任潇寄给你滋补身体的,就这麽一去无消息,难道被府君大人偷吃了?”
长恩微笑道:“鹦鹉吃虫子的麽?”
武陵君笑道:“哈!给府君大人知道,看他拿不拿我烧了你!”
两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便到了半山腰,花木丛中掩著一座小楼,仙家清静之地,果然是琼楼玉宇。武陵君将长恩放下来,看看天色昏沈,虽然知道此时是白日,也忍不住想睡觉,路上又有些疲累,便将长恩扶到卧榻旁坐著歇息。他在柜子里翻了一阵,翻出几只茶壶茶杯来,奇道:“怎麽不见烧茶的水壶?”
长恩道:“我不渴,不必弄这些了。”
武陵君道:“那我去摘些小灯笼来。”
长恩微笑道:“也不必了,不如你结个桃子给我吃。”
武陵君挠挠头,道:“没这样快的,还要过个几千年才结得出。”
长恩笑道:“西王母的蟠桃也比你熟得快些。话说起来,武陵你究竟是什麽桃树?你既然熟得这样慢,从生根发芽到有了灵识,只怕也需万年,论起来你的年岁不比我小。”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按在武陵君心口,笑道,“不知这里有桃子没有?”
武陵君瞧他言笑晏晏,闭著一双眼睛,睫毛又黑又长,衬著有些苍白的脸容,心头不由得一阵跳,压低了声音道:“这里没桃子,这里却有,一对。”按著长恩的手慢慢往下挪,压在两腿之间。
长恩怔了怔,却没缩回手,微笑道:“耍流氓麽?”
武陵君见他不反感,更加大胆,得寸进尺道:“你情我愿,怎麽叫做耍流氓?”将他拥在卧榻上,一面又担心道,“我是纯阳之体,会不会伤了你?幽都那些小鬼都说离我近些都觉得不舒服。”
长恩仰在卧榻上,漫漫地道:“伤了我是不会,你倒是当心被我吸了阳气。”一面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没事,我与那些小鬼不同,仙体成鬼,不会被你的阳气伤到。我们这些日子一路同行,我也没觉得不舒服。”
长恩说出这句话来,言下之意便是允了。武陵君将头埋在他肩窝里,闷声笑了一会儿,在他颈子上来回亲吻,流连了好一会儿,道:“长恩,你在幻境里说的话,都做准的麽?”
长恩应道:“若是不做准,我为什麽会在这里?”
武陵君伏在长恩身上,将他紧紧压在下面,生怕他跑了一般,叹息了一声,道:“我直到此刻,还是觉得不像真的。”
长恩道:“为什麽不像真的?”
武陵君道:“你这就是肯同我在一起了麽?”
长恩忍不住笑了,道:“你倒是说说我为什麽不肯?”
武陵君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那幻境像是一场梦,梦一醒过来,你就同我好了。”
长恩微微叹了口气,道:“从前我是不愿见人,也不愿理人,後来虽然看开了,与众人早已疏远了,我也不是热络的性子,就随它去了。对你的故人之情,我不说出来,却并不是没有,你对我如何,我也都知道。若不然,我为什麽替你挡祖明那一枪?你道我与任是谁一起出来,都会那样做麽?”
武陵君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几乎要炸开来,将长恩紧紧抱住,狠狠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又道:“在那幻境中时候,咱们一起掉下悬崖去,你抱住了我,这也做得准麽?”
长恩不说话,抬起双臂将他抱住。武陵君低声道:“长恩!”凑过去亲吻他双唇,两人吻在一处,纠缠半晌才分开。
长恩微微喘了几口气,道:“在任潇的幻境之中,你曾说愿意永生永世都陪著我,那时候我说想一想,如今我想好了,”他虽然看不见,仍然转了转脸,朝向武陵君,慢慢地道,“我是鬼,没有永生永世,只有这一世,直至魂飞魄散,我也愿意陪著你。”
武陵君心中欢喜激荡自不用说,抱著长恩耳鬓厮磨一阵,解开他衣带,动作忽然顿了顿,道:“你会麽?”
长恩摇头,道:“不会。”
武陵君道:“你在人间时候年纪也不小了,怎地没有娶媳妇?”
长恩道:“从前也曾订下一门亲事,後来出了事,女家便退了亲。後来赚了钱,上门说媒的虽多,不过那些年看惯了人情冷暖,何况照顾生意又忙,一时没寻到合意的,也就这麽拖下去了,一直没成亲。”
武陵君道:“那怎麽办?”
长恩默然一会儿,道:“试试吧。”
武陵君替他脱了衣服,自己也宽衣解带,两人并头躺在床上,肩挨著肩,腿并著腿。武陵君抱著他上下抚摸,触手凉凉润润的,在他耳边低声道:“长恩,你觉得冷麽?”
长恩摇了摇头,觉得武陵君说话时气息呵在自己脖颈里,痒痒的又酥又热,半边身体不由得一阵发麻,低声道:“别凑得这样近说话。”
武陵君看他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心中窃喜,不由得想捉弄他,挨上去凑得更近,问道:“这样如何?”
长恩被他呵得浑身酥痒,缩了缩身子,扭过脸去。武陵君更加得意,凑过去死死吻他颈子,温热的嘴唇一点一点往下滑去,他觉得长恩的身体微微颤抖,慢慢热起来,不由得吃了一惊,道:“长恩,你还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