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息毫不在意,他坐等霍琚惊掉下巴。
“你先走,我进屋拿点东西。”凌息调转步伐进了灶房。
霍琚不清楚他要干嘛,总归自己走得慢,迈步先往朝吴阿奶家去。
片刻后,凌息追上了他。
稍一扭头,就见少年肩上举着一个大木桶,新崭崭的未蹭使用过。
他伸手欲帮忙,被人躲开,“你顾好自己就行。”
“我先走一步。”凌息跟他并肩前行一小段路,失去耐心健步如飞。
霍琚:“……”你这样会显得我很弱。
脖子向四面八方转了转,今儿太阳大附近空空荡荡,唯有随风摇曳的秧苗。
待他紧随其后赶到吴阿奶家,凌息正介绍他扛过来的木桶,“它叫甑桶,用木头打造的蒸笼,下配置一个地锅,上配置一个天锅,待会儿蒸馏好的酒液会从这个出酒口流出。”
甑桶是凌息悄悄找小姑父打造的,虽然凌息自己也能做,但耗时耗材,他也没那么多专业趁手的工具,该掏的钱还是得掏,小姑父没同他客气,给了他折扣也收了钱,不过小姑父要给他和霍琚打家具,这种小活儿直接交给徒弟做。
事实证明,名师出高徒,小姑父的徒弟手艺半点不差,不见丝毫木刺,摸着特别光滑。
霍琚自然好奇,但他过来的首要任务是垒灶台,得先把事情做完,“灶台垒在哪儿?”
吴阿奶家的院子足够宽敞,他们选了一处远离鸡圈的空地,凌息负责挑来材料,霍琚负责垒灶台。
“要是有砖就方便多了。”凌息擦去额头上的热汗感叹道。
吴阿奶端给他一碗放凉的水,心疼地说:“青砖可贵着嘞,哪能用来垒灶台。”
刘枝跟着附和:“是啊,村里大家买砖修房子都是一匹一匹算的,谁家舍得这么糟践东西呀。”
听着他们的话,凌息骤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比现代,废弃工地到处都是不要的砖。
他暗暗琢磨,可以抽空试试烧砖,万一成功烧制出合格的砖,不说卖个好价钱,单自己盖房子使也好呀。
霍琚注意到他滴溜溜转的眼珠子,认定他又有自己的小心思了,指不定在盘算什么呢,嘴角不自觉上翘。
忙活一通终于把灶垒好,现在新灶湿乎乎暂时不能使用,按照今天的温度,明天应该能正常使用。
其实今天也能用,但忙碌一通,差不多快到饭点,吴阿奶留他们二人吃晚饭。
霍琚不太好意思在别人家吃饭,小时候旁人看他可怜,出声留他吃饭,几次吃到一半或者刚端上碗就被赵秀娟找到,指责他是故意这么做,好让外人以为家里苛待他。
实际上赵秀娟找他回去是为让他做饭,饿着肚子做好饭也别想吃,先去把猪和鸡鸭喂了,院子打扫干净,待做完一切回去,桌上仅剩着残羹冷炙。
儿时不懂事,只晓得饿,再大些生出自尊心,一到饭点便尽量躲着别人家,生怕人好心留他吃饭,旁人的善良于他而言成了一种负担。
“好啊,谢谢吴阿奶,我想吃您烙的饼。”凌息半点不知道客气为何物,一口答应,甚至提起了要求。
霍琚站在旁边浑身僵硬,随即听少年道:“霍哥在养伤,得吃清淡点,您千万别手抖把盐放多了。”
“我……”霍琚张嘴欲解释,自己没那么多要求。
吴阿奶一点儿不生气,反而慈爱地摸摸凌息脑袋,连连应承,“好好好,阿奶记住了。”
凌息咧开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阿奶您真好,我帮您烧火。”
二人有说有笑,仿佛亲祖孙俩相携进屋。
霍琚:“……”
有时候他确实挺佩服凌息的本事。
.
晚饭有吴阿奶烙的饼,凌息提过来的凉面,刘枝煮的绿豆粥,满满的碳水,吃得几人脸上齐齐露出笑容。
绿叶子菜是吴阿奶家菜地里新鲜摘的,随随便便清炒一盘撒上一点盐,味道就足够清爽。
凌息难得遇到不爱吃的菜,若非尊重食物,他肯定把嘴里东西吐了。
“好苦,居然有菜配上鸡蛋还这么难吃。”
“白瞎了一盘香喷喷的鸡蛋。”
吴阿奶乐不可支,“这叫苦瓜,败火的,多吃点对身体好。”
刘枝也笑着说他,“村里的小孩子最不爱吃苦瓜,看来咱们凌息还没长大呢。”
霍琚默不作声给凌息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边,凌息赶忙接过一口灌下,嘴里苦涩的味道方才缓解些许,“等我七老八十了,我也无法爱上它。”
屋子里哄堂大笑,吴阿奶属于溺爱派,“好好好,咱不吃了,以后都不准苦瓜出现在凌息面前。”
刘枝属于无脑跟风派,“对对对。”
而霍琚显然属于严父派,又给凌息夹了一筷子,“你再试试,多吃几口挺好吃的。”
他夹了一大块子苦瓜进嘴里,似乎在给凌息打样,凌息看他面不改色吃下去,狐疑地举起筷子,“真的?”
“嗯,真的,不骗你。”霍琚面无表情地吞咽下嘴里的食物,慢条斯理吃起第二筷子。
凌息被他淡定的神情忽悠到,尝试着拿起筷子。
再难吃能有营养液难吃,如今能吃到纯天然的食物就该谢天谢地了,怎么可以挑食呢,凌息,你飘了!
默默进行完一分钟心理斗争,凌息视死如归地将苦瓜塞进嘴里,脸彻底绿了。
“哕——”
他发誓不是他飘了,而是某些食物跟他八字不合,包括后来他吃到的折耳根。
“霍大郎,你骗我!”凌息伸手去掐霍琚的脖子,作为人类身体上极为脆弱的位置,霍琚没可能被他掐到,灵敏地躲开。
一本正经道:“真的好吃。”
凌息狠狠地瞪他:“你再说。”
“小心晚上等你睡着了我给你喂虫子。”
霍琚眉头瞬间能夹死苍蝇,打仗弹尽粮绝时,并非没吃过虫子,但有条件的情况下,正常人还是很排斥吃那玩意儿的。
凌息露齿一笑,“优质蛋白,营养加倍哦。”
霍琚听不懂,但他选择离凌息远点儿。
吃过晚饭回去,头顶日月星辰,霍琚在家烧水洗澡,凌息猴子似的窜进山里,盈盈月光映照在河面,闪烁着粼粼波光。
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凌息一拍脑门记起遗忘的事,快速把身上的泡沫冲掉,换上干净衣服,替他守在四周的狼群听到他的动静纷纷凑过来。
“我还有事,要下山去了。”凌息挨个摸摸头,“你们乖乖的,有事记得来找我。”
大灰在他手心拱了拱,像在叫他放心。
告别狼群,凌息踏着月色下山,黑暗中一双棕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少年纤薄的背影,宛如耐心捕捉食物的狩猎者。
几乎第一时间凌息便发现那道视线,极具压迫力,充斥着危险。
他的脚步暂停,扭了扭脖子和手腕,看来今晚会很好玩。
第44章
当凌息一身血走进屋门,霍琚心脏差点吓停,直直盯着少年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你怎么弄的?”
“运气不好,碰上一头老虎。”凌息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晚吃了什么。
霍琚听得心惊肉跳,快步上前,喉咙干涩动作片刻不停,神情严肃地问:“伤到哪儿了?”
“没受什么伤。”凌息被他翻来覆去地查看,赶忙制止。
“没受伤哪儿来这么多血!?你别瞒着我!”霍琚情不自禁拔高音量。
突然被吼,凌息懵了,霍琚看他表情呆滞,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抱歉,我不是故意吼你。”
凌息吞咽一口唾沫缓过劲儿来,耐心解释:“我真没怎么受伤,这些血是老虎的,我都快把它打死了,一不留神让它给跑了。”
话到此处,凌息仍不甘心,“我本来可以给你带头老虎回来,肯定能卖不少钱,你治腿的钱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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