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瞎说啥胡话,老子哪年没下地啊?”霍永登远远冲田里干活的汉子骂道。
那些汉子高声回喊:“是,你年年下地,年年来扫尾。”
“哈哈哈哈哈——”
田野间四面八方响起大笑声,饶是霍永登脸皮厚,一张老脸也臊红了。
低下头快步朝自家田里赶,嘴里嘟嘟囔囔骂骂咧咧。
霍永登年轻时做货郎,四处走街串巷,体力尚算不错,近些年岁数上去了,出去卖货的时间不如从前勤快,加上最大的三个孩子,一个接一个长大,他跟着赵秀娟耍起懒,干了没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大口大口直喘气。
“哎哟,上年纪了,人老了不中用了。”霍永登蹲在稻子前,突然摔了个屁股蹲。
霍常安吓了一大跳,以为他中暑昏厥。
“爹,没事吧?快去歇着,我来干就行。”霍常安急忙把人扶到大树下,给他倒了水。
霍永登闭着眼睛装虚弱,摆摆手让他去干活,“我自己休息会儿,你割你的稻子,别管我。”
霍常安担心地一步三回头,再三确认霍永登自己能行才下地去。
霍永登歇够了,从怀里掏出赵秀娟买的云片糕塞进嘴里,甜丝丝,又香又糯,怪不得价格金贵。
他往地里眺望,确保霍常安专心致志干活,起身背着手慢慢踱步去霍琚那五亩地的方向。
他倒要看看凌息是否真有那般神奇的能力,如果传言不假,这样优秀的劳动力怎么能便宜外人,试想一下,凌息一个人可以干十几二十号人的活儿,岂不是省了许多雇人的钱,称得上无本的买卖。
霍永登越琢磨心潮越发澎湃,加快脚步,迫不及待赶到目的地。
然而,等他小跑到霍琚的田埂上,尚未喘匀的呼吸险些岔气,老脸红得充血,“咳咳咳——”
他看见了什么!?
霍琚那夫郎,究竟谁在传他天生神力,力大无穷?
那叫凌息的哥儿,竟然拿着把大刀在田里挥砍,周围许多村民在旁瞧热闹,每个人的眼神,表情,窃窃私语的模样都说明他们在看凌息的笑话。
偏偏凌息跟个耍猴的一样,充耳不闻,自顾自在那儿比划自己的大刀。
霍永登捂住胸口,好几次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由红变紫,脑袋好似下一秒就要炸掉。
这会儿他再顾不得装老弱病残,健步如飞冲进人群,指着凌息破口大骂:“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简直胡闹!你……你你你……你怎么敢的!”
突然窜出来的霍永登令凌息怔愣一瞬,仔细瞅了瞅才认出他的身份,原来是霍哥的便宜爹。
平日里跟死了一样,今天怎么莫名其妙诈尸了?
“诶诶诶,离远点,我可提前打过招呼了,刀枪无眼,后果自负。”
他的话一脱口,原本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做鸟兽散,唯独霍永登不退反进,“你!你反了天了,难不成你还敢伤我?我可是你公爹!”
“你敢伤我一丝一毫,明儿就请族老把你休了!”
民间除了丈夫可以休妻,一个宗族也能越过丈夫替他休妻,当然前提得是妻子犯了宗规戒律。
霍在邻水村算大姓,不过同别村绵延数代的宗族不一样,霍家尚且称不上有宗族,大事往往由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共同商定,修建祠堂,扩大宗族,一般由族中有大出息的人牵头,不过目前为止,当地姓霍的尚未出过啥大人物。
所以赵秀娟和霍永登天天指望自家小儿子能做这个牵头人,给自家长脸面,逢人便把小儿子的成绩吹得天花乱坠,弄得他家小儿子快成全村的希望了。
凌息眉眼冷了下来,“提醒你有危险,你还故意找死往上凑,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讹诈。”
霍永登怒发冲冠,狠狠吐了一口痰,“呸!老子需要讹诈你?你有几个铜版老子讹诈你,何况我是你公爹,你给我钱天经地义!”
凌息嫌弃地往后连退几步,太恶心了,没素质。
霍永登被他的反应彻底点燃怒火,“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糟蹋粮食!让你不敬公爹!”
这五亩地从前可是他家的,如果不是他那天煞的大儿子跑回来把地抢走,地里的粮食全都得进他家粮仓,而且地里的粮种还是前年他家留出来的,前面的辛苦活儿都让他们家干了,霍大郎和凌息直接捡漏就行。
霍永登越想越气,凭什么!?
今年地里的收成就应该是他们家的,绝对不能给那两口子糟蹋了!
这么大个人连稻子都不会割,镰刀也不会认,拿个大刀过来管什么用,徒增笑话。
“你最好别过来,我手里有镰刀。”凌息把镰刀横在身前警告。
霍永登根本不害怕,他笃定凌息不敢伤他,嘲笑道:“你那破刀也好意思叫镰刀,真叫人笑掉大牙。”
凌息懒得理他,个老逼登在这儿逼逼赖赖半天,说要动手半天纯动嘴皮子,耽误自己干活。
凌息故意走远些,“你要是闲得慌,借你把镰刀边儿玩去。”
话音落下,一把卷刃的镰刀扔到霍永登脚边,霍永登低头凝视着那把镰刀久久不语。
他怀疑自己被儿子夫郎嘲讽了。
凌息找好角度,长臂一挥,锋利的镰刀如疾风飞驰,迅速带倒一片稻子。
他在末世学过一点长刀,使用感受有点类似,凌息满意地欣赏着自己一刀割倒一大片的成果,除了费腰没啥大毛病。
“唔——血——”
身后迟缓地传来惨叫,凌息转身刹那带起几点血珠,他侧头注意到镰刀上除去草屑,还沾了些血。
视线落到抱着腿痛得在地上哀嚎打滚的霍永登身上,凌息眼睛里的喜悦消散,低声咒骂:“晦气!”
.
霍永登要死要活地嚎叫,不知情的以为凌息把他腿砍断了,其实只割到了肉,大概和切菜不小心切到手指差不多,连骨头都没见到。
霍常安被叫去地里背他爹回去时,脸色铁青,若非凌息是个哥儿,他早打上去了。
家里有驴车的汉子帮忙去接草药郎中过来,凌息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在田里干活,一旁瞧热闹的村民,哪个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质,把自己公爹砍了还能若无其事割稻子。
普天之下,他们只见过凌息一个。
不过话说回来,凌息那大镰刀原来真能割稻子,唰唰唰,砍瓜切菜似的,速度别提多快了。
要是他们能使,家里田地岂不是几天就可以收完,可惜瞧凌息把大镰刀挥得虎虎生风的劲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年轻的汉子们小声嘀咕:“幸亏我娘给我说的小哥儿性情出了名的温和,凌息那样的好看是好看,就是跟个汉子似的,我才不喜欢。”
“你们别是怕婚后吵嘴,打不过凌息吧?”
“呵,咋可能,凌息再厉害能有汉子厉害,真动起手来他那小身板,我轻而易举制服。”
凌息听得清清楚楚,全然没有要辩驳一句的意思,和傻子论长短有什么意思,反正他又不可能嫁给那些人。
“凌息,你咋还搁这儿干活呢?”村长被霍莺请去主持公道,经过田野,大老远居然望见霍琚的田里有人在埋头割稻子。
好家伙,定睛一瞅,不是凌息是谁。
霍永登家里闹得火烧眉毛,凌息这边岁月静好,半点不耽误农忙。
怪说世上那么多人,独凌息可以指挥狼王呢,瞧瞧这心态稳得,绝非常人。
凌息抬起手臂挥了挥,“村长,你们先聊着,我还有点活儿干完就过去。”
村长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听这话,不知道的当凌息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他恨不得抓住凌息的肩膀使劲摇醒对方,你醒醒!你把你公爹腿砍了!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啊!
村长无奈叹气,顺道叫来凌息周围的村民,“你们有人目睹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凌息拿了个大镰刀过来,我们围着瞧稀奇呢,霍老二突然冒出来指着凌息骂他糟蹋粮食,还说要请族老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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