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息双脚一蹬,直接从三米高的瞭望台上跃下,飞奔向树林,身影迅速消失。
目睹一切的将士们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恍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沙沙沙——”
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格外频繁,男人侧耳聆听,眉头紧拧,总感觉今天的树林尤为活跃,不似往日安静,心脏跟着树叶发出的声音越跳越快,砰砰砰撞得他胸腔发疼。
男人捂住渗血的伤口,哪怕双腿虚浮无力,仍然努力催促自己跑快点,再跑快点,一股不祥的预感莫名将他笼罩,仿佛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
他艰涩地吞咽唾沫,额头冷汗流淌进眼睛,刺激得眼膜泛红,呼吸逐渐加快,鼻翼大张,瞳孔在眼眶中剧烈震颤。
来了,来了——
耳边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倒计时,他死死咬住下唇,生生咬出血印子,脸色呈现尸体般的灰白,明明汗流浃背,手脚却冷到僵直。
“找到你了。”
清越的少年音在他耳边突兀响起,悬在头顶的那把剑终于落下,男人尚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容,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第118章
凌息眼见着男人被自己一句话吓晕过去,纳闷儿地挠挠头,自己长得很吓人吗?
他的脸不是走到哪儿被夸到哪儿吗?
抬腿踢了踢晕倒在地的男人,没眼光。
男人肩头的包袱掉落在地,凌息从微微散开的缝隙处窥见一抹耀眼的金色。
跨过男人晕厥的身躯,将包袱口扯开,满满当当一大袋金银珠宝差点闪瞎凌息的眼睛。
好家伙,怪不得高句要通缉他,逃命还偷这么多,也不怕累赘,此人的贪心程度可见一斑。
扒拉开面上覆盖着的金银珠宝,下面放着一团布料,应该是件衣裳,花纹略眼熟,凌息拎起衣服用力一抖,衣袂飘飘,仙风道骨,赫然是件道袍。
这逃犯居然是个道士?
亦或者,他打算以道士的身份逃窜?
凌息不太感兴趣地把道袍扔到一旁,继续翻找里面的东西,瓶瓶罐罐挺多,打开嗅了嗅,味道各有不同,可惜他都不认识,思索会儿把剩下的放回去,万一有迷药啥的,自己中招岂不可笑。
“这是……”凌息眸子闪了闪,拿起那块眼熟的东西仔细研究。
的的确确是硝石没错,凌息仿若翻找冬天囤积粮食的松鼠,反复掏着包袱里的东西,而后掏到一个布袋子,从里面倒出几块黄色晶体状的东西,眼瞳倏地放大,旋即浮现狂喜。
是硫。
虽然凌息的时代已经淘汰掉火药一类热武器,但网络上曾流传过一句话“一硫二硝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据说制造出的爆.炸物威利堪比核-弹。
说起来,貌似古代道士沉迷炼丹,日常炸炉,那其实就是无意间发生了化学反应导致。
凌息眯了眯眼睛,盯着地上昏迷中的男人若有所思。
既然落到我手里,只能算你倒霉了。
.
往年被自家压着打的大盛,今天居然跟他们打得有来有回,甚至隐隐有要压过他们的势头,高句的将领隆起眉心,表情冷肃,“那边还需多长时间?”
亲卫得到消息上前禀报,“回将军,事成了。”
身材魁梧却不算高的将领抬起手,“收兵!”
主船上的士兵打起旗语,其它船上的人看见,顿时如潮水般退去。
“他们要逃!”渠校尉憋了一肚子火,哪能任由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即命令舵手调转方向追击。
“回来!”盛弘新大喝一声,然而距离太远,渠校尉根本听不到。
“妈的!”盛弘新用力攥紧拳头,吩咐手下,“给渠校尉带领的队伍发信号,叫他们别追了。”
夜幕四合,海上本就危险重重,他们还得提防高句设下埋伏,着实不是追击的好时候。
士兵面露难色,“将军,现在光线太差了,我们距离渠校尉的船只数百米,他们恐怕很难看清咱们的旗语。”
“将火把都点起来。”盛弘新当机立断。
“是!”士兵立刻领命下去行事。
“不对劲。”霍琚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动,浓墨似的眼瞳如此刻的海水般幽深。
“怎么了?”盛弘新侧头询问。
霍琚沉吟片刻,道:“高句退得太快,来去过于匆忙。”
盛弘新不以为意,“高句就是这样,三五不时跑来挑衅咱们,又不敢正面开战,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你常年驻扎在西北不清楚,我们早习惯了。”
哪怕听了盛弘新的话,霍琚野兽般的直觉仍认为高句此次出战不简单,哪儿哪儿都透着怪异。
剑眉微拢,眸光透出狠厉,黑夜下的大海平静地散发着危险信号,咸湿的海水飞溅到男人过分英俊的面庞上,带来一丝清凉。
霍琚眼底寒芒乍起,掷地有声吐出四个字:“调虎离山。”
“什么?”盛弘新不明所以。
霍琚来不及和他多做解释:“回去,我们中计了。”
男人健步如飞,盛弘新险些没跟上他的步伐,霍琚沉着脸命令舵手调转方向,舵手茫然不知所措地望向盛弘新,盛弘新暂时没弄清楚具体情况,但不妨碍他相信霍琚的判断。
这可是大盛威风凛凛的战神,不相信谁也不能不相信霍琚。
“按照他说的做。”
“是!”舵手收到指令,马上开始行动。
霍琚见船调转方向,这才有空跟他讲明白:“如果我没有料错,高句应该同海盗合作了,你把大部分兵调来抵御高句,其它地方守卫稀疏,海盗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盛弘新闻言脸色陡然煞白,“不……不可能…… 高句好歹是一个国家,怎么会与海盗合作。”
哪有正儿八经的国家跟一群强盗同流合污,传出去不怕污了名声,拉低身份。
霍琚神色冷沉,“我们来的路上发现很多田地荒废,除了闭城及周边城镇繁华点,其它地方人烟稀少,百姓穷困潦倒,一年又一年的掠夺下,海盗能抢的东西越来越少,势必要将手伸向别的地方。”
盛弘新瞳孔紧缩,心脏好似突兀被人硬生生剜出来,后背生出密密麻麻的白毛汗。
被抢,还是合起伙来抢别人,答案不言而喻。
高句不是不能与海盗抗衡,只是比起两败俱伤,把伤害转移到别人身上,同时又能谋取利益,何乐而不为。
愤怒几乎冲昏盛弘新的头脑,浑身血液逆流,身体止不住颤抖,他感觉自己像头发疯的牛,即将失去理智,想要毁掉视线所及的一切的东西。
要不是因为穷,发展不起经济,改良不了军备,何至于被欺负到如此地步!
年年上书朝父皇要钱,年年被驳回,礼部哭穷,借口找了一箩筐,父皇斥责他已经二十四,应该学会为君父分忧,而不是只会找麻烦。
听闻父皇寿辰将近,特意命人建了座摘星台庆贺,以求仙人下凡赐他长生。
又闻父皇的宠妃姚美人,不,因为诞下小公主,如今已升为昭容,姚昭容爱听碎玉之声,父皇为讨她开心,赏赐整整三箱上等玉器,供她摔着玩。
朝廷官员中饱私囊,脑满肠肥,争权夺势,结党营私,个个处心积虑,掏空心思往上爬,却无人肯低头看一眼大盛百姓生活在何等水生火热中。
过往种种没放心上的荒唐之举,通通涌上大脑,一幕幕如一刀刀凌迟着盛弘新,他目眦尽裂,额角青筋暴跳。
那些钱若能拿给将士们换精良的装备,购买米粮让将士们填饱肚子,他大盛的好男儿一腔热血,吃苦耐劳,何愁不能打得高句和海盗哭爹喊娘,再不敢来犯!
“盛兄,会有办法的。”霍琚拍了拍盛弘新的手臂,拉回他即将崩断的理智。
盛弘新艰难地自齿缝中挤出一句:“能有办法解决,早解决了,都怪我太无能。”
假如他有霍琚平定乾坤的本事,或者有凌息聪明绝顶的脑子,势必能达成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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