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待他那般好。
他……
该死。
江望津感觉自己身上的生气在逐渐流失,好似回到自己死去的那日……
他看着透过屋外折射进来的阳光中飘荡的细小尘埃,视线模糊,往日的一幕幕浮现,是临死的征兆。
原来……他死过一次。
可是他现在到底是生是死,如今是真是幻,江望津已经分不清了。
胸口好疼。
他要呼吸不过来了。
好疼……
好疼啊……
他好疼,长兄……
江望津眼角落下泪来,口中满是腥甜的气息。
长兄、对不起……
对不起。
都是他的错。
长兄……
不要不管他。
-
“怎么回事!”江南萧压抑着怒气,捂着怀里人纵使是昏睡中也同样在不断溢出血迹的唇角。
刘医师瞬间跪下,“大公子恕罪,小人治不了……侯爷这病乃是心症,伤及肺腑,加之连日来的心绪不稳……气血两空,还有……还有、”
说到这里,刘医师开始结结巴巴,脑袋直垂到了胸口,仿佛接下来的话会让他性命不保。
江南萧指腹不停为江望津擦拭,不多时血液便浸满了他的掌心,他拿过巾帕,伴随对方剧烈地咳嗽,鲜红瞬间将之浸透。
“说。”他压低嗓子,似担忧惊扰到榻上的人,连心绪起伏都极近克制,唯恐影响到对方。
刘医师认命地闭上了眼。
“侯爷仿似、仿似存了死志。”
这样的病患,便是换了大罗神仙也难救啊。
正所谓心症还需心药医,他从何处得知侯爷的心症……没见大公子也是束手无策吗。
这副身体衰败得厉害,前阵子眼看好了些许,现在这样,刘医师根本毫无办法。
正在这时,忽地一声‘滚’传来,刘医师一哆嗦。
“滚出去。”
刘医师抬眼,仅一眼,便被男人双目赤红盯视而来的目光吓得肝胆欲裂。对方额角青筋凸凸地跳动着,手背上的脉络同样暴起,仿佛下一秒便会徒手将人撕碎。
扛着人进来的林三此刻眼疾手快地再次把人拎起,迅速离开房间。
杜建紧随其后,顺带把刘医师的药箱带走。赵仁犹豫着关上了房门,脸上全是忧色。
“没关系,大公子为侯爷找来了天下第一神医,对方明日便到,赵管事且放心。”杜建瞥了眼,低低同他道。
赵仁心里还是惴惴的,他被刘医师口中的‘死志’给惊住了。
死志……
江南萧将最后一滴血水擦干,他慢慢弓起腰背,将额头抵在对方额间。
什么是死志。
为什么……
仲泽,好狠心。
“你不要长兄了吗?”江南萧嗓音嘶哑,一字一句喃喃着,“小阿水……”
“起来。”
“起来看看长兄。”
“不要再睡了……”
轻而缓的声线传在房中。
久不停歇。
一日一夜过去,江望津都不见醒,药也喂不进去。
杜建站在门外,“主子……用些东西吧。”
房内没有响动。
杜建又等了半晌,他才大着胆子道:“若是侯爷醒来看到您这样,定然会不好受,您、”
话到一半,房门骤然打开。
江南萧依旧穿着昨日那身玄色锦衣,眼底全是血丝,“人在哪?”
杜建立马会意,“文岑传信说,下午应该能到。”
原本是夜里才能赶回,文岑接到他传的消息后,已是用了最快的速度,不眠不休地赶回京城。
所幸赛清正不是在更远亦或是域外才被找到,否则时间根本不够……
江南萧颔首,出去打了水进门。杜建心知主子不想有人打扰,遂行至院门守候。
浴桶宽大,两个人进去亦不算拥挤。
江南萧动作细致,一点一点地为还在昏迷中的人擦拭着身体。
一刻钟后,他打理完两人,一边给人烘头发,一边低低说着什么。
“快些醒过来……”
-
如杜建所言,赛清正在傍晚前被带到了侯府。
对方看着是个少年模样,一双眼睛生得极为通透,眸光清亮。他缀在文岑身后,一双手试图扒拉对方,“好姐姐,别躲啊,我都跟你回来了。”
文岑淡淡扫他一眼,“嘴巴放干净点,否则待会有你好受。”
赛清正‘唉唉’两声,十分听话的样子,“行行,都听姐姐的,是这里对吧?”
杜建往对方身上多瞧了几眼,又朝文岑挤了下眼。
这个就是赛清正?
传闻中天下第一的神医就长这副模样?
文岑不动声色地对他点头,而后道:“走吧。”
杜建:“神医请跟我来。”
他相信文岑的判断,既然这个人真的是赛清正,那便事不宜迟。
赛清正摆摆手,“快点快点,别搞这些虚的,把我带去看看人现在怎么样了。”
杜建被他比自己还着急的模样弄得一愣,还是文岑轻声提醒他,“神医与邶創江家有旧。”
“我可是因为好姐姐你才来的。”赛清正还是听到了,插嘴道。
文岑没说话,她知道这个人满嘴花花,不过是用来哄骗小姑娘的手段罢了。
杜建却是有些发怔,再次感觉到邶創江家的厉害。
皇城中有邶創江家的暗线不说,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下第一神医都与之有来往。
很快,几人入了茗杏居。
赛清正顺利进到小院,走近屋子。待看清楚榻上的人,他眸中神色变幻,当即取了一粒药丸出来。
他正要给人喂下,却听一个声音响起,“我来。”
赛清正似乎这才注意到对方,呆呆地‘哦’了一声,把药丸递过去。
江南萧扫了眼那药丸。
“放心,以我的性命担保,没毒……”赛清正说罢,视线若有似无扫过他怀里,“江公于我祖上有恩,江侯爷的命,我势必会保下……否则,我赛清正今后就叫正清赛。”
江南萧把药喂给江望津,小小的青色药丸刚触上对方唇畔,后者便将唇紧紧抿了起来。
他缓缓把药丸推进去,一截粉色的舌尖抗拒般将之推出。
江南萧花了一番功夫才把药给人喂下。
期间,赛清正也并未闲着,替人把了脉,神情只略微凝重了一瞬,很快恢复过来。
江南萧垂眼,看着仍然不醒的人。
赛清正神情肃然,点头保证:“有治。”
“多谢。”江南萧忽地望向他。
赛清正诧异抬眉。
从他进来到现在,对方总算舍得用正眼看他了,“不过我需要的药材很稀有,还得看你舍不舍得……”
江南萧往他身后一瞥。
杜建即刻会意,“神医请说。”
赛清正往房门外走去,待行至院中方才说起自己的需要。
杜建领着人去了库房,有几味药他并未听过,文岑记下后准备回绣云楼看看有无。
眼下神医已经找到,杜建松了口气,只待侯爷醒来,主子应该就能放心了。
只是,一直到第二日,江望津都不曾醒来。
第二日是大朝会。
江南萧今日需要前往宫中。
房间内药味弥漫,赛清正在窗边点了支香。
“他不能闻太久。”江南萧朝服加身,气势威仪,站在里间朝外瞥来。
淡淡的一眼,却无端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场。
自诩见识宽广的赛清正也不由被这道目光看得一怔,顿了顿他道:“这是我特制的药香,用来安神,稍后我自会掐灭。”
江南萧敛目,回过身在榻前半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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