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柳栐言看来, 这个朝代没有比烈酒和高浓度的盐水更适合用来消毒的东西了,但他不习惯忍耐,又实在怕疼的厉害, 便只得退而求其次, 选择用井水清创, 柳承午遵从主人的吩咐将井水彻底烧沸,连带着把水舀及未用过的棉布也另取容器过水煮过,再用内力强行令沸水降下温度,专心为主人清洗起伤口。
他不过用温水冲洗过几遍,底下用来承接的木盆中就积起一层泛红的污浊血水,柳承午目光冰冷地盯了一会,才在主人察觉之前闭了闭眼睛,转而用干净的棉布擦尽伤口周围的水渍。
柳栐言本来以为上个药就能结束,没成想等柳承午替他清洗干净伤口了,才发觉那道口子比他所以为的要更深更长,如果仅靠包扎,恐怕会很难愈合,估计需要缝合才可行,便还没开始就觉瘆得慌,一边长长叹了一口气,一边拿起一块棉布虚掩在伤口上,闷闷不乐地叫柳承午去拿他的医箱。
柳承午对主人言听计从,便先从医箱里边取出银针和桑皮线用沸水处理妥当,再照着主人口述的方子煮了两帖药材,他左右看顾,还能趁着熬药的空当出去,重新反锁起院外门锁,再将地上那两个歹徒用麻绳捆结实了关进空置的客房,以防有人路过时不小心窥探到内里,会以为这屋中发生了命案。
他掌控着火候,等药熬好就连忙给主人端去,柳栐言忍着苦味把其中内服的那一碗喝完,就把眼巴巴看着他的原暗卫唤到身边,嘱咐对方将另一副药汁涂抹在伤处周围。柳承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听主人说这不是伤药,便低着脑袋仔细避开敞口,反复替主人涂抹了好几遍,才在柳栐言的要求下洗净双手,严阵以待地将针线置于主人面前,接着就见他的主人像在试探什么的轻轻点了点伤口附近的位置,不太情愿似的叹息道,
“承午,过来帮我缝针吧。”
柳承午被主人一句缝针吓住,立马震惊地僵立在原地,磕磕巴巴地开口确认,
“主人说的缝针…莫非是指?”
“嗯,就是缝合伤口。”
柳栐言找了个舒服位置好好靠着,安抚地对他笑了笑,
“不要紧张,方才让你煮的那两碗都是麻药,即便是直接缝针,应当也不会很疼。”
虽然因为药材一时找不齐,只能靠原主的知识制作出局部麻醉的药物做代替,但他毕竟还需要从旁指导从未练习过此事的柳承午,保持意识清醒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不过局麻再怎么说也是局麻,柳栐言口头上猜测说不会很疼,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没底,于是还提前备了块短帕放在手边,以备待会的不时之需。
柳栐言心里咚咚打鼓,柳承午这边则更是忐忑仓惶,想他忙里忙外地准备了半天,却并不知道主人要做的究竟是什么,更没想过自己从医箱里拿出来的针和线是用来处理伤口,并且还是要由他来经手缝合的。柳承午不敢上前,便站在那不知所措地看向主人,而他的主人正在药效下生出一点倦意,只好在昏昏欲睡中催他快些,
“承午,你要是再拖下去,麻药的劲可就要过了。”
柳承午被告知药效还有时限,顿时打了个寒战,手忙脚乱地去拿那根尖细的银针,他有所动作,柳栐言就想当然地认为已经可以开始,当即为这人指好起针的位置,接着便忍不住别开视线,做足了心理准备地等待对方下针。
结果他干等了一会,手臂上却都没传来一点痛感,惹得柳栐言又疑惑又诧异,几乎要在心里感叹原主这麻药方子的效力居然能这般好,扎起针来连丝毫感觉都没有的,可是等他回过头去确认,就发现柳承午苍白着一张脸杵在他跟前,本该用惯了兵器的双手此时却抖的十分厉害,竟连线头都无法对准针孔穿过去。
“…承午?”
他的声音仿佛惊扰到了对方,让这名原暗卫骤然顿住,下意识想要掩饰一般的,猛地抬手紧紧攥住了拿针那只手的手腕,柳承午慌张地抿着嘴,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会表现的如此拙劣,他越急越慌,手下抓握的格外用力,试图用疼痛强行驱使自己恢复平稳,
“属下…属下马上就好…请主人再等等……”
在今天之前,身经百战的柳承午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没用的时候,可他只要想到这双手即将要用针刺穿主人的手臂,用线拉扯主人的伤口,无名的恐惧就会硬生生爬进他的胸腔,令他焦躁难安,怎么都无法镇定下来。
柳栐言看这人苍劲的手背上青筋突起,已然是乱了阵脚的模样,忙开口制止,
“承午,松手!”
他喊的急,柳承午在呵斥中就又是一颤,畏畏缩缩地将力道放开,他像一只想要努力去做,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执行主人命令的家犬,夹着尾巴无声呜咽着,束手无策地向主人求助,柳栐言对上这人黑漆湿润的眼睛就心软,便忍着好笑开解他,
“又不是什么严重伤,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柳承午不敢应声,颓然地看着那根泛着银光的尖针,柳栐言见一时还劝不动他,只得沉吟片刻,抛出唯独能对这人起效的杀手锏来,
“承午,冷静些,你要是手上不稳,多受苦的可是我呢。”
他慢悠悠地诉说事实,柳承午便如遭重击,瞬间反应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低下头,如有千斤重地死死捏住手中的银针,而在天人交战过一番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地深呼吸数次,让自己摒除繁琐杂念,只专注于眼下的当务之急。
他做出了决断,便为自己将做之事低声告罪,再执针时果然稳如磐石,不再出现半分软弱和动摇,柳栐言从始至终观摩着这人神色,他见对方因为自己几句说辞迅速进入状态,不由微微勾起嘴角,生出一点得逞的快意。
可惜这点快意不过才冒了个头,就被接下来的疼痛抹除的一干二净,柳栐言明显高估了能够保留意识的麻药的效用,于是当柳承午按他所教起手下针时,身娇肉贵的柳医生立马疼到直抽冷气,本能地想要收回胳膊来。
可他向后退开,挣动之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柳栐言愕然抬头,对上的是那人努力压抑着隐忍的眸子,柳承午用巧劲禁锢住主人的手臂,哑声劝说道,
“…主人且忍忍,属下定尽快弄完。”
他既然已经着手缝合,自然轻易不敢让主人乱动,以防在挣扎之中出了差错,会额外让主人承受折磨,柳栐言第一下没能避开,之后便明白过来,尽量配合着让自己保持不动,只是他先前还惦记着要指导这人怎么缝针,现在光是忍疼就耗尽了力气,哪里还分的出多余的精力去看他做的如何,于是只能粗略交代下需要对方留心的地方,说完转头就将刚才备好的棉布咬在嘴里,以此让自己转移掉一些注意力。
他觉得难挨,不得不动手的柳承午更是倍感煎熬,等好不容易处理完毕,主仆二人就都是精疲力尽,折腾出了一身的冷汗,柳承午打起精神,最后在指点下给桑皮线打了个死结收尾,再用剪子剪去末端,这才卸下一直强撑着的劲头,心有余悸地给主人敷上伤药,将伤口小心妥当地包扎起来。
原主的伤药效果极佳,光是覆盖在伤口之上,就足以提供镇痛,让柳栐言感觉舒服了不少,他慢慢从剧痛中缓过劲,反倒一下子松懈下来,觉得自己又困又累,巴不得立刻回到床上睡一觉。
只是就他现下这个状况,倒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柳承午将主人扶到床边,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他表现的慎重而严谨,差点要让他的主人认为自己是伤到了腿。柳栐言无声笑笑,暂时没什么心情拿这个取笑对方,他在柳承午的协助下换了身干净的里衣,这才老老实实挪进被窝里,微阖了眼睛喃喃着疑惑道,
“…承午,我们这一路上,莫非有在什么时候树敌了吗?”
不论柳栐言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
他先前因为各个问题应接不暇,没办法沉下心来好好分析里头的前后因果也就罢了,可现在一切皆尘埃落定,没什么别的事情让他分心,柳栐言也还是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惹来的这等无妄之灾。
柳栐言记得自己被袭击时,对方曾说这场祸事是由于他在外欠下了风流债,而若真要计较,自出山后能让柳栐言勉强跟这个词挂上关联的,也就只有因为单钰产生了纠葛的单铭扬,以及似乎对他有意的怀洛两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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