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说过,他做错了事,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可是什么罪也该有赎完的时候,就算下油锅地狱,也都有个期限的吧。
他若真的那么十恶不赦,杀了他不就好了么?”
苏卿北的的唇线绷成了一条直线,声音在哗哗的小雨中显得不是很清晰:“我说过,我们早已经恩怨两消,他没有罪需要赎。”
将离笑了笑:“是,他说了,说你心善,不但不肯杀他,他死了,你还费力救了他,只是因为他作孽太过,你不太想看到他。
他很听话,自己画地为牢,把自己关在这一方小院里圈禁了起来。
你救他,是一片好心,可是苏道友,你可有问过他,想不想得救吗?”
苏卿北呼吸一窒,想到那身体还未死透就离了体、一离体就迫不及待的散去的元神,没有出声。
将离轻轻一叹:“我有一回过来时撞见他睡觉掉眼泪,说梦话,说可能是他的罪没有赎完,师兄罚他不许死,他需要活到赎清了罪孽才可以。
可是人死不过头点地啊苏道友,到底是什么样的错,让他连一死……也赎不得呢?”
仇辛不满他咄咄逼人,沉声道:“卿北救他是出于道义,并非是在故意罚他,你可知为了救他这条小命儿,卿北费了多大的力气,难道救他还救出错来了?”
将离抹了把脸,轻轻呼了口气:“抱歉,可能是我有些不冷静了。救人自然是没有错的,反倒是他有错在先,苏道友愿意不计前嫌救他一命,品性高洁无可指摘。
只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他不想啊,他不想活,更不想作为一个魔族去活着,一提到变成半魔的事,他就很难过。
我只是想着,毕竟是他的生死之事,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一下他的意愿?”
苏卿北依然没有出声,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了些。
将离的声音变得很轻:“我最初救他,本是见色起意,但后来看他那么轴,就起了好奇心,就跟着他,想要看看他不计生死所执着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要说人啊,好奇心不能太重,容易坑了自己。
苏道友,其实我比你所以为的更早见过你,早在姜原柳家之时,我就曾陪他站在一根树枝上,看着你就着晨光吃那碗金汤鸡丝面。
哦对了,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当时他心脉断裂严重,我明确告诉过他,若不跟我去医治,活不过三年五载,可是他不肯,说你修为尚低,他要在暗处保护你,守得一天是一天。
起初我还劝他,但后来,我放弃了,不是救不了,而我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没有希望,只有对自己的满腔怨与恨,他恨自己,不允许自己再活下去,活着,对他而言,几乎算是一种可怕的刑罚。”
第266章 从心
将离看着那个陷入梦境的人,轻叹着道:“我跟他约定,我给他凤还丹,让他能尽量少留些遗憾,等他死了,我就来收尸体。
我跟他说的是要把他炼成傀儡当摆件儿,其实我也没那么特殊的爱好,就是想着,相交一场,我挺喜欢他的,不想让他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看到他的尸体时,我知道他算是得偿所愿了,他一定是笑着走的,虽则遗憾,但我也为他高兴,他活得太压抑,一死便算解脱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竟不肯让他就这么去了,一定要将他救回来,你出手救了他,明言不想让他死,他便连死也不敢。
活又活不好,死又死不得,我不知你们的前事,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滔天大罪,要罚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犹豫,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寻你一趟。
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不可调和的恩怨,就算说了恩怨两消,也终究无法再和平共处。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求你……给他放个话,告诉他,不用再熬着,生死由他,好不好?
他就算是开开心心的去了,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当个整日睡不醒的活死人。”
将离将目光从院中的人身上挪开,看向苏卿北越发冷硬的侧脸,低声道:
“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去打扰你,若是被他知道我去寻你,我们怕是连朋友也没得做。
我明白,他现在是什么样的活法其实跟你都没有关系,你并没有要求他这样做,是他自己想不开,是他自己的问题,只是,你不放话,他哪里也不敢去啊。”
苏卿北的胸口来回起伏了几次,开口的声音依然没有温度:“我竟不知,我在他那里有这么大的面子。”
将离似是有些无力,轻轻叹息道:“是啊,在你们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世上竟有人能在另一个人心里有这么大的威慑力、这样大的面子。”
仇辛低声道:“他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一心盼着他死的朋友,挺新鲜的。”
将离并不在意他的讽刺,只苦笑了一声:“若能好活着,谁会盼着他死?但是你自己看看他,这样活着,和死,哪个更好些?
而他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我,怕也没有人愿意管他了。”
仇辛看着院中人,目光沉沉的没有再说话。
雨势渐渐小了,越来越小,直至停了下来,一丝阳光从云层后面透了出来,可是这一点阳光明显不足以温暖浑身透湿的人。
院中那人还在睡,对睡梦中经历的一场雨一无所知,他面色沉静,不知正陷在什么样的梦里。
苏卿北放开握在一起的手指,抬步向前走去。
将离提高了一点声音道:“苏道友!”
苏卿北脚步一顿,微微侧了侧头。
将离神色郑重:“有一件事,希望苏道友务必答应我,比他的事更重要!”
苏卿北沉声道:“什么事?”
将离一秒苦脸:“请苏道友千万不要告诉他是我寻你来的,不,千万别说我去见过你!”
苏卿北:“……”
将离见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激动的道:“你千万要记得啊!事关性命,若是被他发现了我私下去扰苏道友的清静,一定会跟我绝交的!”
苏卿北对这个风一阵雨一阵的人简直无语。
将离见他又向前走了一步,不由得紧张道:“苏道友,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苏卿北轻点了下头,手指轻触到小院外的禁制,低声道:“这个禁制,不是他下的。”
将离见他答应,轻松了口气,正想开溜,听到这句话,随口答道:“哦,这个,他有时候糊涂,睡着之前都不记着下个禁制,我怕他在睡梦中被山中的野狼叼走了。”
一直兢兢业业的当个保镖没开过口的陵·真野狼·游幽幽道:“野狼没这么重的口味。”
将离以为他在调节气氛,很给面子的笑了一声,挥手撤了禁制,脚下一点人就蹿了出去,转眼间就已经溜了个无影无踪。
仇辛:“……这哥们儿是狗变的吧?”
陵游冷笑:“不一定,没准儿是只臭狐狸。”
苏卿北没有注意身后两人的嘀咕,只缓缓迈步走进了小院。
趴在椅子边缘睡着的人对他的到来毫无觉察。
苏卿北伸出手,指尖微颤,却还是轻轻搭在了那人的肩头。
那人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
他轻轻叹了口气,俯身将人抱起,放到了摇椅上,掌中灵力一吐,陈宵枫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长发顿时变得干爽。
在这样子的摆弄下,别说是个修者,就算是个普通人也早该醒了,可是陈宵枫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完全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苏卿北再次叹息,对他颇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想了想,伸手拍了拍陈宵枫的肩。
那人毫无动静。
他加大力度又拍了几下,人还是未醒。
苏卿北心中一沉。
这确定是在睡觉吗?
猪都没有睡得这么死的吧?
他急了,也顾不得许多,照着陈宵枫的脸上连拍了两巴掌:“陈宵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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