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合眼的最后一瞬,他却恍惚看见自衣襟口暴涨的金光,随后有什么东西将他轻轻托住,抱进了怀里。
“别怕,我来了。”
成昀站在悬崖边,看着成蹊落入乐水,甚至没有激起什么水花,他一瞬间就被流水冲走沉底了。没有浮出水面的灵舟,也没看见接替的人,唯有涛涛江河,翻滚不息,向南而去,流入玉州地界。
乐水广阔,成蹊掉进去怕是连尸体都很难捞到。
晨风呼啸而过,成昀盯着乐水看了很久很久,身后的属下默不作声,直到太阳彻底爬上来,融金一般的光映了满山。
成昀动了动手指,他转过身去,沙哑道:“下山,今日一事,谁都不许提起。”
侍从们面面相觑,点头称是。
景霄寒盘腿坐在客栈的房间内,四周皆被贴上了符箓,将整个房间完全封闭。他此刻双目紧闭,唇畔一线血色,顺着唇角滴滴答答落了满襟。然而他一动不能动,元神借由残存在伪身上的最后一丝气息,在成蹊坠崖的瞬间,强行连通了两边,将自己的神魂送了过去。
成蹊已经完全昏死过去,脖颈上的创口足有一掌宽,又沾了水,此刻被他拿布按着,血还是不断的从这具苍白的身体里涌出来。
这个小傀儡不像那些完整的伪身,本就是已经破过一回的残品,如今更是直接在没有赋魂的情况下被他的元神强行占据,根本就承受不了多久,结果巴掌大的身体不仅要将成蹊从河里提出来,还得给他治伤止血。
在成蹊的储物灵器里翻翻找找,景霄寒将里头救命的丹药一股脑全部给他喂进去,而后松开布帛,往脖子上的伤口倒灵药,所有治外伤的药品像水一样倒进成蹊的脖子,总算将那涌泉一样的血给止住了。
种种高难度的动作后,小傀儡身上开始出现裂纹,景霄寒把成蹊的腰带抽出来,给他严严实实的绕上,将狰狞的伤口完全包住。
最后将成蹊身上的衣服烘干,掏出大氅盖在他身上,此时小傀儡身上的裂纹越来越重,景霄寒找了个树枝子,想在一边的沙地上留个言,结果一笔落下,最后一枚残余的壳子也碎成渣滓,景霄寒只得瞬间将元神收回。
成蹊身上的伤加上元神反噬的痛,瞬间叠加在身上,景霄寒咬牙忍了,他抬手将唇角的血迹擦干净,咽喉处依旧是割裂般的疼痛,加上神魂受损,整个人头晕目眩。
他目前正在前往沧州的路上,察觉到成蹊情况不对后,根本无法第一时间赶到,好在成蹊随身带了一块他曾经用过的伪身,他还能通过伪身将人捞起来,不然他的小少爷真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景霄寒颤颤巍巍的下床,回忆起救起成蹊的地方,扶着桌子出门,就在此时,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宿主神魂重伤,请宿主珍爱生命,远离作死,安心养伤,三秒后强制休眠。”
“三。”
景霄寒暗骂一声,他伸手去够紧闭的大门。
“二。”
抬手施咒,他抬手将整个房间上了一层无法打开的禁制。
“一。”
系统无机质的声音落下,景霄寒被迫沉睡,倒在了客房冷冰冰的地上,闭眼的最后一刻,他抓着青石砖缝,怒道:“你个人工智障!”
系统:“警告,警告,玄天君为天下最高洁出尘之人,不会骂人,人设崩塌百分之零点零一,加罚一鞭。请宿主牢记使命,维持人设,加油。”
景霄寒:“……”
他被迫闭眼,闭目前回忆起成蹊的伤口,他已经大致处理完毕,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大碍。
“等我。”景霄寒呢喃,“我马上就去找你。”
————
成蹊是被鸟雀的声音吵醒的,他睁眼,身侧停了几只圆滚滚的雀鸟,正扑腾着爪子在他身边啄着几块亮晶晶的碎片,蹦来蹦去。
成蹊想要起身,却感觉自己的头重的厉害,他伸手去摸脖子,还好,头还在,脖颈上缠了密密麻麻一圈布,上头渗出的血已经干涸了。
这是……包扎好了?
成蹊抬手,发现连自己落水时的擦伤都被涂上了药,身上盖着氅衣,衣服也都是干爽的。
回忆起落水前最后的画面,他眉头微动,扶着自己的头坐起来,果然头晕目眩。身边散着一圈细碎的晶石,不远处倒着一根棍子。成蹊赶走周围扑腾的鸟雀,将发光的石头捡起来,发现有胳膊有腿的,摸摸怀里的小偶人,果然已经不见了。
是李景来过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自己的神魂挤在那个小偶人里,将他捞了起来,结果自己反倒碎了。旁边的沙地还有半个没写完的字,看样子他碎的也挺突然。成蹊看着那半个简体字有些想笑,他咳嗽数声,嘴里满是血腥味。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我没死,他也没死,只要活着,就能再见。
他第一次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运气好,还活着。
成蹊扶着头站起来,他俯身将散开的晶石拾起,碎片已经被鸟雀啄走许多,拼不出个囫囵样了。他将能够收集的碎片尽量收集完毕,而后装进怀里。
今日是个好天气,天地远阔,乐水奔流不息,翻过崎岖的山林,而后便是一片大泽,碧波千里,不见边际。
成蹊拄着竹竿上路,他遮住了脸,将储物灵器挂在脖子上,藏进怀里,取出了几颗银子带在身上备用。
齐云仙府一事已了,他再不是齐云仙府三公子,他现在是成蹊,只是成蹊。
————
秋雨连绵,淋了一月有余,温度一日日降下来。久久见不着太阳,衣裳都很难烘干,带着股难闻的霉味儿,飘在水面上的船家更是如此,感觉整日整日阴阴沉沉,连带着衣裳都是湿冷的。
不过船照样还是得跑,到处都在抱怨,抱怨船舱里一股霉味儿,抱怨被衾潮湿没法睡人。船老大脾气暴躁,“爱坐不坐,往昙州的船就那么几家,仙家的船最干净,你们要是嫌弃便去坐仙家的!”
普通人自然不敢,不说冒犯了仙家,就是那灵舟的的价位,也都是按照韵灵石算的,凡人流通的货币是金银铜钱,根本接触不到那种层面的东西。
一群拖家带口的人骂骂咧咧进了船舱,船老大哼了一声,开始收钱。
这是一船前往昙州省亲的,昙州穷苦闷热多瘴气,但物产丰富,因而不少昙州人会借着船运在两州之际谋活路,这一船载的都是脸熟的穷苦百姓,两百铜板一个人头,孩童减半,价格合理,童嫂无欺。
船老大一一收了钱,站在船头和熟识的乡邻笑骂。
正待开船时,岸边急匆匆跑来一个没见过的散客,是个灰扑扑的哑巴少年,瘦骨嶙峋,背着个小包袱,半张脸被衣服挡着,看起来文文弱弱,穿的却很干净,身上没有阴雨天里连绵不绝的潮气。
对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自己不会说话。而后又拿出个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船老大一辈子没进过学堂,那里看得懂对方在说什么,不耐烦道,“这是去昙州的,两百文,爱坐坐,不坐滚!”
少年一拍手,从荷包里排出一粒粒散钱,正正好两百枚,递了过来。
船老大看着那见底的荷包,心道又是个穷酸的,一挥手,“去去去,自己找船舱去。”
少年冲他笑了笑,双手颇有江湖气的抱拳,敬了一敬,转身进了船舱里头。
几个好点的位置都被选完了,就剩下最里间的,那少年默不作声的住了进去。
江上雾霭漫漫,玉州渡口前,百舸争流,无数大大小小的船支藏在雾气里,像是江面漂流的浮叶。
成蹊放好包袱,从怀中取出一瓶药咽了下去。在玉州躲躲藏藏一月有余,起初到处都是巡查的,大街小巷全贴着他的追杀令,他不敢露头,只能在山林里苟着。一路跋山涉水,一个城镇都没进去过,不过越往南去,齐云仙府的影响力就越小,渐渐的街头巷尾看不见通缉后,他才敢进村镇里修整。
成蹊咽喉处的伤口已经渐渐开始长好了,就是吞咽时还是会时不时吐血。另外就是时不时的发烧,可能是他体质本就不好,如今失血过多,又没有好好休息,坏了根基,如今能活着登船,全靠他身上这一对灵药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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