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人,属下已打探清楚。四皇子出生时,的确曾出现过天降异象——岚贵人的宫室之外一夜之间花木盛开,天空有瑞霞出现,宫殿上方出百鸟朝凤之象。”
“虽当时所见的宫人大部分已经被灭口和失踪了,但属下依然查探到,这些异象…的确发生过。”
坐在上首的贵妇人一瞬间面容扭曲,将茶碗摔了出去。
“接着灭口,不要让这传言再流传下去!”
“是。”
三日后——
“林寒,如今这第一个任务,虽有些难,不过却只有你办得到。”
“主人请吩咐。”
贵妇人的纤纤玉手打开了一个玉盒,里面有一晶莹的粉色小虫缓缓爬动。
“本宫千方百计寻来的这桃花蛊,终于从南疆送了过来。我不准备让裴年钰活到成年,就由你来把这蛊虫……”
“是,属下领命。”
记忆的场景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似乎画面濒临破碎。
裴年钰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是林寒在宫人午睡之时,把那蛊虫藏在了一个三岁幼儿的襁褓之中。
…………………
画面彻底崩碎,裴年钰的眼前一片漆黑,半晌才将神智回复到现实中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想到自己被桃花蛊折磨的那许多年,忽然绝望地冷笑了一声,泪水疯狂涌出:
“林寒……我那时才三岁啊……你是如何对着一个幼儿下得去手的!”
第179章
12.须眷恋, 人间悲辛苦,此味断肠
裴年钰竭力问出了那句话,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几乎没法稳住自己的身形。
他脚下一个踉跄,便要摔倒。
而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人扶了一下,撑住了他。
林寒脸色惨白, 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摇摇欲坠的裴年钰扶住。
“王爷………”
他知道王爷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法子,把他的过去的记忆看了个遍。
裴年钰用一只手抓住牢房的铁栏,自己略略站住,随即将林寒的手掌狠狠地甩掉, 怒吼道:
“你说话啊!”
林寒看着一向温柔而玉树临风的王爷,如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崩溃, 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更白, 几乎像个死人。
他没有办法回答王爷的话。
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曾经在多少个噩梦惊醒的深夜里, 林寒都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最后都终结于钻心的痛悔, 直至黎明。
林寒身子一软,无力地跪了下来:
“属下本就是……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之徒。属下从来就不曾是什么……好人。”
“让王爷……失望了……”
他垂首,不敢看裴年钰,嗓音嘶哑至极。
“……林寒, 本王自认待你不薄……为何……为何如此待我?”
裴年钰没有对他动手, 但王爷那痛惜又悲愤难言之语, 让林寒瞬觉胸口如同千刀万剐一般。
他闭上了眼,试图想说点什么来减轻眼前这人的痛苦。然而林寒深知他所有的痛苦都是自己一手造成,又有什么资格来安慰他?
“………对不起。林寒本就不值得您如此……”
裴年钰只觉内力在经脉中乱窜, 头痛欲裂, 眼前阵阵发黑, 视物都已不甚清晰了。他心知多半是靠最后一个场景时情绪波动太大,运转的上古秘术出了岔子。
他强撑住自己没有晕过去,咬牙问道:
“我最后问你一句,当年你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是否……非你自己所愿?”
林寒心中大恸。他知道王爷的想法:王爷想让自己认为他当年是被迫的……
然而大错早已铸成,二十年前他冷血无情,为了执行任务,不曾对一个幼儿手下留情,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让王爷对他留情?
林寒摇了摇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事已至此,属下狡辩又有何用。”
“林寒!”
他深吸了一口气:
“一人做事一人当,属下罪孽深重,早就该死,王爷您动手吧。”
“我等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裴年钰听得他此言,心中亦是痛极。他没有办法把少年时受桃花蛊折磨的痛苦全部忘掉——但他同样没法忘掉他们兄弟二人和林寒一起走过来的患难之情。
折扇的扇刃已然抵在黑衣囚徒的胸口,只需要一刀,就能结束这个已经脆弱不堪的生命。从此业债身净,爱恨俱消。
然而那只握着折扇的手,抖得厉害。
林寒伸出手握住折扇,帮他稳住。同时向着自己心脏之处坚定地送去。
裴年钰脑中突然闪过邵岩临死前的话:
——“还好临走前去了裴年晟一个左膀右臂,让他也尝尝失去影首的滋味……”
锋刃划破衣服的一瞬间,裴年钰闭眼,一脚踹在了林寒的胸口,将林寒踢倒在地。
“滚!”
裴年钰转过身去:
“让你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他见林寒已受不住自己这一脚之力而倒下,那一瞬间,竟依然产生了一丝不忍。然而他的头疼已愈演愈烈,赶忙趁着神智未失的最后一点时间,踉跄着走到了诏狱之外。
“主人!!!”
在外守着的连霄并没能听到深深重墙之内的所发生的一切。因此见主人这般样子出来,顿时大惊,赶忙扶住了裴年钰。
“主人您怎么样了?这是……那枚丸药出问题了?”
裴年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他这位可以信任的下属留下了主诉:
“我犯了此术大忌……心神受震意志不稳,故而药力反噬。症状:头很痛,眼前发黑,并反复出现幻觉……”
连霄点点头,把所有的症状拼命记在心里以便配制解药。他一边运内力帮主人护住经脉中乱窜的内力,一边点燃一个信号烟花。
片刻后,楼何二人在半路迎到了连霄。楼夜锋见主人已然晕厥,面如金纸,心知不妙,连忙将他一路抱回了府中。
……………
而于此同时,诏狱之中。
林寒亦受药效之反噬,倒在空荡荡的牢房之中不醒人事。
在一片黑暗之中,被药力唤醒的记忆碎片依旧层层叠叠,不受控制地挨个跳入他的脑海。
他看见了自己幼年,母亲抱着他倒在逃荒的路上,被陈府所救。母亲成为了陈府卑下的仆妇。
他看见母亲深夜悄悄地对他说:“林寒,你长大了,要记得陈家的恩情……”
他看见他在陈府的日子,武艺初露天赋,被府上教头收去,日夜苦练。
他的母亲告诉他,你要好好效力,为母才能在这府中过得好些。
他看见陈家的家主把他第一次送进影卫营。
他看见……自己四肢俱折,断骨重接,卧床三月,饮食便溺都只能假于内侍之手。
他看见了自己第二次认主的那一天。十岁的五皇子把已然二十八岁的他领回皇子所。
他以为第一件事便是要给他立主仆规矩,他已做好了先挨一顿刑的准备,这是家常便饭了。然而他的新主人却对他伸出了手,语气清脆爽快,眼神却坚定郑重——
“林寒,欢迎你的加入。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他看见那时候的自己怔了很久,因为他不知自己有什么可以介绍的。
“唔……比如你在工作中擅长什么?你喜欢什么?”
在新主人手下的前几天,就在看着主人拿着纸笔一条一条列时间安排和计划书中,度过了。
而新主人给他立的规矩是:“有问当问,有事请假。有功当奖,有过则罚。”
同日夜晚,他收到了来自陈贵妃的最后一张飞鸽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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