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在车罗国袭来的那一日,就抵挡不住那样猛烈的攻势。
乾徽四十八年秋,离州知州顾凛赴京述职。
他们到京都的时候恰好是正午,太阳高照,由于事先递了折子回来,上至天子秦仲,朝廷百官,下至传信的人和相关的衙门,都知道离州之危已解。
但不是朝廷的十万大军解的,而是离州知州顾凛,率领离州千总,百户,军士,以及民兵们解的。
朝廷派去的十万大军白跑一趟,无形之中,扇了不少人耳光。
消息也漏到了城内,不少人在看到内监带着数百人到城外,就知道是那位力退十万兵马的离州知州要来了,从城门口到宫内的街道两旁挤满了人。
“哒,哒,哒……”
钉过蹄铁的马蹄声音要比寻常马匹大些,站在京都城门处的内监微微弯着腰抬着头,只见旌旗翻飞之中,数十个骑着骏马的人往这边钰膝来。
最前边的有两人,一个是他熟悉的带领十万大军去支援离州的大将军包漠,一个则是生得寡情,却又俊气,光是这么远远地看着,就叫人能闻到他身上浓重血腥气和肃杀之气的从少年向青年蜕变的年轻人。
他一身五品文官的绯红色官袍,头上戴着黑纱帽,瞧着就和三年前在宫内见过的那般,十足的文人模样。
任谁,也不敢想会是他解了离州之困。
骑在骏马上的人越来越近了,内监腰比之前更弯些,望着居高临下,似乎在看着他的顾凛,后背上的冷汗一层层地冒起来。
他强忍着,展开手中圣旨。
第304章
“顾凛接旨。”
内监展开圣旨。
骑在马上到顾凛翻身下马,撩着袍子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离州知州顾凛,于危难之时率军抵御贼寇,守城以抗,扬我大禹之威,今封顾凛为明威将军,景州知府,共治离州,钦此。”
“臣顾凛,领旨谢恩。”
明威将军为四品武官,顾凛虽然还是离州知州,但同时身兼紧挨着离州的景州知府一职,还真说不出此次加封有什么不好。
而且大部分人都琢磨出皇上这是担心车罗国贼心不死,再起祸事,干脆让顾凛文武一肩挑。
内监对着顾凛,脸上笑意明显,却又有些敬畏地道:“顾大人,皇上已在宫中设宴,正等着顾大人前去庆贺此次您大败车罗国呢。”
顾凛接过圣旨,站起身,已经长成的身高比内监要高出一个头还多,让内监不禁后退了一步:“本官已知。”
他抓着马鞍上马,对身后的军士道:“进城。”
这座百年皇都城门大开,守门的侍卫站在两边,顾凛他们刚骑着马进去,街道两旁的民众垫着脚问:“哪个是离州知州顾凛?!”
“听说离州知州是三年前的状元,姿容俊逸,文采出众,没想到就连领兵打仗也这么擅长。”
“而且离州知州还未娶妻呢,这次回京,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女女娘和哥儿望着他。”
“顾知州都多少岁了?竟还未娶妻?”
“听人说,十八岁了吧。”
“啧啧,才十八岁就成了知州,还打退了车罗国的贼人,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
一路的议论声,欢呼声,到了宫门外才堪堪停歇。
由于秦仲携着百官正在宫中等候,内监便不揪着见皇上一定要整顿仪容,预备直接带顾凛进去。
顾凛望着身后的副千户,几个百户,以及林真:“他们也是此次大败车罗国的功臣,随本官一起入宫觐见。”
“是。”不过是添几张桌案的事儿,内监自然不会在此时发难。
他随身伺候秦仲,听到的事儿恐怕是最多的,大禹北有车罗悍然进犯,西有燕国虎视眈眈,这位顾大人以后被重用的时候多着呢。
副千户,百户,还有林真没想到他们也要跟着进宫去,互相看了一眼,下马跟在顾凛后头。
内监传唱的声音从宫门到宫内,再到设宴的集仙殿,正与皇后说着话的秦仲听到声音,抬眼向殿门处看过去。
他身旁的皇后,前来赴宴的文武百官,皆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绯红色官袍,头戴黑纱官帽,生着一张俊气却不近人情,绝情寡义的脸的青年迈进殿内。
朝中不少主和的人五味杂陈,他们不同意派兵,恐引起战乱,以平息乱事为主。
虽然最后皇上还是站在主站派一边,派出十万兵马,可朝中都传遍了,朝廷的兵马根本没有派上用场,赶到离州之时离州之困已解。
这让朝中不少人都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臣离州知州顾凛,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是这些日子天天瞧着几个儿子在朝中斗得你死我活,击退车罗国十万大军的顾凛秦仲瞧着格外顺眼,竟然亲自从龙椅上走下来,对顾凛伸出手:“顾爱卿起来吧,一路舟车劳顿,朕可要给你好好接风洗尘。”
顾凛不喜与人触碰的毛病从小到大就没好过,那只手一伸到面前,跪着的顾凛脸色就肃了起来。
他自己起身,“谢皇上,臣刚从离州来,风尘仆仆,恐污了皇上,望皇上恕罪。”
秦仲收回手,背在后背,脸上带着笑:“爱卿是大禹的功臣,朕岂会因为这事怪罪爱卿。”
“莫非是爱卿眼里,朕是这般小肚鸡肠,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臣不敢。”
“好了好了,给顾爱卿赐座,就坐在朕的下手。”
内监们立刻在龙椅的下边另设一张桌案,摆上酒菜,副千户和林真几人则坐到右边的官员队伍里。
林真突然看到位于队伍中后段的熟人钟严,恰巧钟严也看向了他,拱手行了个礼。
林真也回礼。
跟着他一起坐下的副千户小声道:“林老板,那个小白脸儿是你认识的人?”
如果说顾凛穿上长袍还有几分武人气息,坐在百官队伍里的钟严就是正统的文人模样,皮肤白净,眉眼清秀,像一本书静静地放置在那儿。
林真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水浅浅喝了一口:“他与我和顾大人是同乡,和顾大人还曾于一个学堂读书。”
副千总有顾凛滤镜,一听到钟严是顾凛的同乡,两人还在同一个学堂上过学,道:“那他学识肯定不错。”
林真跟副千总说的话,敏锐地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少,满朝的男子,就他一个哥儿,想不扎眼都难。
林真权当没有感觉到,挺直腰背坐着,望向坐在天子近前的顾凛。
顾凛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
刚坐到龙椅上的秦仲没发现顾凛和林真的这个对视,和颜悦色地跟顾凛道:“顾爱卿,此次车罗国进犯离州的人马,确是十万?”
顾凛站起身,拱手而立:“回皇上,车罗国号称十万大军,真正能够随时应战的应在八万人左右,剩余两万,是其裹挟的普通百姓。”
秦仲道:“朕记得,离州的兵马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足两万,爱卿不妨跟朕和诸位大臣说说,是如何制胜的。”
秉着不能直视圣颜的规矩,顾凛垂着眼睛,简洁地将离州军士守城的过程说了一遍。
当他说到为不给车罗国留下粮草,而将数千亩粮食焚毁,有人赞赏这个做法,有人认为粮食是百姓赖以生存的命根子,这叫百姓如何生存下去。
当他说到绺子洼阻击车罗国前锋,于狭道口杀敌一千多,又诱敌追击,以四射弩和棱刺的冲锋解决掉剩下的三千多敌人,把五千前锋全部诛杀时,当即就有人表示存疑,四射弩是什么东西,棱刺又是什么东西,他们军中根本没有配备这些兵器,怕是子虚乌有吧。
顾凛就像没有听到这些质疑声,只是平淡地对秦仲道:“敌众我寡,大军敌军攻城之际,臣与离州军士,民兵,据城抗敌六日,因察觉到对方在用车轮战,想以此法让军士力竭,所以,臣携五百军士偷袭敌方后营,烧毁车罗国十万大军的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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