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雁轻确实是有话想说,今天童霜过敏反应的时候宋郁的应对太过专业,就好像他经验非常丰富似的,所以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心。
捏了捏自己的双肩包包带,周雁轻问:“宋老师,您也花生过敏吗?”
地上的影子停了下来,两秒后才又继续移动。
宋郁以为周雁轻想问的是程鹏的事,原来不是。
他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记忆的匣子,走进了二十年前一个深夜。
父亲出轨的事被发现以后母亲果断提出了离婚,她没有哭闹更没有歇斯底里,她像一台程序精密的机器一样运行着自己,连炒菜多放半勺盐这样的失误都没发生过。
一天傍晚,宋郁放学回家看到玄关的地上有一箱坚果礼盒,便随口问了一句,母亲说是拿来送礼的。
晚上两人沉默地吃着晚饭,母亲突然对他说:“对不起。”
他当时已经十二岁,知道父母离婚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没成熟到能够理解丈夫出轨、离婚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他以为,这是母亲因为没有征求他的意见选择离婚而心生愧疚,所以他沉默接受了道歉。
那天半夜,他被噩梦惊醒,挂着一脑门子冷汗去客厅倒水。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射灯,母亲倒在客厅光洁的地面上,颜面青紫,每一口呼吸都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盘诱人的坚果,但它对母亲来说有剧毒。
那一刻,他的脑子转的比任何时候都快。他明白了,坚果不是送人的礼物,是母亲买给自己的。他也明白了,母亲口中的“对不起”意思是:对不起,我要把你丢下了。
十二岁的他已经比瘦小的母亲要高,他疯了一般背着母亲下楼求救,哭着哀求:“妈!你别丢下我!”
因为抢救及时,母亲最终留了下来。
二十年来,他一直质疑自己当初的做法,或许解脱对母亲才是最好的吧?
宋郁一直埋头走路,过了很久,久到周雁轻认为自己问了很出格的问题正在后悔时,他突然低声道:“不是,我妈花生过敏。”顿了一下,他又说,“她对芒果也过敏。”
周雁轻的脚步顿了住,直到宋郁和他的距离已经隔了五米他才又追了上去,闷声“嗯”了一句。
蓦然提起了母亲让宋郁一贯平和的神色间多了一丝复杂,他眉头微蹙,眼底涌起疲惫与沧桑。
回到住处刚换好鞋子兜里的手机响了,宋郁回头望了一眼才意识到都收工了,其实周雁轻不必跟来。两片薄唇动了动,他说:“你坐会儿,我接个电话。”
说着,宋郁转身出门边往楼上走,边按下了接听。
电话是疗养院打来的,他母亲最近几年精神和身体状况都不太好,一直住在一家疗养院里。这么晚了还打电话过来,肯定是非常紧急的事情。果然,电话里长期照顾宋郁母亲的护工语气焦急地告诉他,母亲绝食了一天,刚才还暴力攻击了别人。
宋郁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也没有起伏,他嗯了几声,又说:“我过几天去看她。”最后他说了一句“麻烦您了”才挂掉了电话。
四楼是个天台,没有安装护栏,天台的角落放了几只瓦缸。
挂了电话宋郁没有马上下楼,他走到天台边缘往下看了一眼。四层楼,并不算太高,如果一脚踩空掉下去很大概率只会摔残而已。他着迷似的不断前倾身体朝楼下看,似乎觉得不知足,他又伸出一只脚悬空探了两下。
“宋老师。”身后传来周雁轻的轻唤声,细听之下似乎有些颤抖。
宋郁回头,周雁轻远远站在楼梯口,因为没有灯,他只能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形轮廓。
“你怎么上来了?”宋郁问。
“我来看看楼上有没有可以晒衣服的地方。”周雁轻回答。
一个很拙劣的借口,但是周雁轻说的很坦然。
宋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双手插兜踱步到周雁轻面前:“没有可以晾衣服的地方。”
周雁轻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他侧身让宋郁走在前面跟着下了楼。他想再说点什么,喉咙却堵得难受,刚才他看到宋郁以一种即将纵身一跳的姿势站在平台边缘,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干咳两声,用力清了两次嗓子周雁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宋老师,晚上天台上很危险。”
宋郁插在兜里的双手轻握了一下,点头道:“嗯,以后不上去了。”
打开房门,宋郁视线下移,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刚才换下来的马丁靴。因为下过雨,村里的路有些泥泞,他录了一天节目靴子上溅满了泥点子。而现在,这双靴子被擦得油光锃亮,整齐的搁在鞋架上,几步之外的木架子上晾着被搓洗干净的袜子。
瞳孔一颤,喉结上下滚动了几番宋郁才艰涩开口,他说:“不用做这些。”
周雁轻顺着宋郁的视线望去才明白过来,他局促地用手搅着连帽卫衣上的抽绳小声说:“昨天下雨没法拍,咱们要在这多待一天,我看您衣服什么的都没带够,鞋子也只带了两双……”
录节目总不能穿着脏衣服和糊满泥巴的鞋子。
说到最后周雁轻的声音比蚊子的音还小,他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做的,其实他挺怕让宋郁感到不自在。但他实在无法想象宋郁半蹲在卫生间里搓袜子刷鞋子的模样,而且他很迫切的想要替宋郁分担一些什么,哪怕只是刷鞋这种小事。
宋郁呆呆地站在原地,努力回想着上次有人给他刷鞋子是什么时候。大概是父母离婚之前吧,那时候家里鞋架上的每双鞋子都规整洁净,母亲用温柔的爱意打理着家里的每个角落。
宋郁回头,面容平静紧盯着周雁轻,他试图从小助理的表情、眼神里看到一些令人厌恶的谄媚、逢迎、巴结,这样他至少可以试图说服自己接受周雁轻做这些事。
可是,周雁轻双眸炯炯回视,神色恬然,眉宇间的那抹无辜非常生动。
宋郁终是先败下阵来,无奈地说:“不用做这些,高磊从来不会做这些。”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脸上的不自然,但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对劲。
周雁轻并没有发觉后半句话的违和,他向前一步有些迫切道:“宋老师,我现在还没有磊哥那么厉害,只能帮您做这些小事了,而且孟哥叮嘱过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周雁轻的嗓音很清脆,在寂静的深夜像涓涓的泉水一样叮当作响在耳边萦绕,连粗糙的石灰墙面都发出了悦耳的回鸣。
宋郁轻叹口气:“随你吧。”
周雁轻的表情瞬间明朗起来,他眉梢扬起:“请相信我。”
第25章 快问快答
第二天要从做早餐开始拍摄,所有人很早就起了。
周雁轻今早才知道,因为村里能腾出来的住所有限,所以节目组部分工作人员是在村里的小学搭帐篷睡的。想起自己前世待过的那些懒懒散散的剧组,他不由得有些感慨,一个精益求精的幕后团队和敬业的工作人员才是一个节目或者一部影视作品成功的基石吧。
“想什么呢?”程清从后面拍了他一下。
周雁轻看着搭建设备的工作人员微微一笑:“我不怎么看综艺节目,但我以前一直以为拍综艺挺轻松的。”
程清叹了口气:“只是拍摄周期没有影视作品那么长,但论辛苦一点都不输给剧组。大风老师以前拍室内综艺比较多,播出的时长只有一百分钟,但实际上却要录十几个小时甚至更多,每次录制结束嗓子都是哑的。”停顿一下他又问,“宋老师在片场应该也很辛苦吧?”
周雁轻本想向程清解释自己刚入职不久,还没有机会跟着宋郁去片场,但他想起了上一世宋郁拍戏坠马摔断肋骨的新闻,重重点了下头。
吃完早饭终于要进入今天的重头戏,陈珂坐在摄像机堆里,坏笑着向几位嘉宾宣布昨天卖的关子。
今天上午所有嘉宾要去地里挖土豆,挖多少算多少,挖出来的土豆下午要拉到集市上去卖,并且节目组不会提供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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