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清(192)

　　弄得殷九弱止不住回想到昨晚的旖•旎风光，和唇上被扶清覆住后的温软触感。

　　她急忙再次默念一段心经，排除杂念。然后把扶清抱到梳妆镜前，给女人发间簪上白玉竹节，轻巧地挽出如云的高髻。

　　“殿下，药膳已经熬好了，我们放在院子里的桌上，您记得过来拿。”将药膳端来的两位侍女谨记殷九弱的嘱咐，放下药罐子和餐具就一溜烟儿地回到外殿。

　　“好，你们去休息吧，告诉其他人这几日都放假。”

　　“是，殿下，我们现在就去通知她们。”

　　殷九弱照例背着扶清到院子里取回漆金砂锅熬好的药膳。

　　这些药膳都是些益气补血、增强神魂、淬炼神骨的作用。

　　但是自从这女人恢复了一点味觉后，就十分讨厌吃药，看见这种砂锅就会开始闹脾气，哄来哄去好不容易吃一点。一旦尝到一丝丝苦味又会直接撒娇不吃。

　　多次失败后，殷九弱只好把药材都研磨成粉，加这种偏甜的药膳里，一勺一勺喂给扶清。

　　“姐姐，这次尝起来都是甜的，”殷九弱的语气跟哄小孩没有什么区别，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先给扶清当个榜样吃了一勺，“你看我都吃了，你也吃。”

　　扶清转过头，整个人都埋在殷九弱颈窝里，呼吸清浅，带着兰草的清香。

　　“怎么不吃了？”殷九弱略感奇怪地再次尝了一勺药膳，味道没问题啊，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怎么刚才昨天都还好好的，现在又开始闹脾气了？

　　“姐姐，哪里不舒服吗？”

　　殷九弱纤长的眼睫垂下，将扶清抱在腿上，直接探了探扶清的灵海和神魂情况，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于是，她又尝试着喂一勺药膳过去，结果这次女人又乖乖地吃了下去。

　　什么情况？

　　见扶清双手紧拽住自己的手腕，殷九弱忽然反应过来，敢情扶清这是没被抱着就闹脾气不好好吃药吗？

　　一被抱就好了，什么人啊？

　　乖乖吃完药膳，扶清又窝在殷九弱怀里半睡半醒直到深夜。

　　门外传来阿引小心翼翼的声音，“九弱九弱，方便聊一下吗？”

　　殷九弱搁下手里的书，将自己的外衣罩在扶清身上，避免自己一离开这女人就醒过来。

　　她一步一回头，发现面容清纯温雅的女人抱住自己的外衣，勉强沉沉睡着。

　　推开殿门，殷九弱大步流星地走到阿引身边，两人在精巧的庭院中央站定。

　　魔界请来了许多能工巧匠，重新设计园林，二人的寝殿外，便有从空的竹桥越过小溪，从菱格窗望出去，特意移栽的花木颜色层层叠叠。

　　嫣红掩盖着黛绿，而后紫靛又取代了嫣红。青翠的竹林下是高挺的金丝楠木，枫叶林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漫山遍野，却依旧红得绚烂。

　　一切好像变了很多，其实又什么都没变。

　　“阿引，有什么事？”殷九弱趁着扶清睡着时出来，心里始终放不下，焦灼情绪都摆在了面上，“我最多只有一柱香的时间，太久了我不放心。”

　　女人绝对做得出顾不上穿鞋就跑出来找自己的举动。

　　阿引长叹一声，半是嫉妒半是感叹地笑着摇头说：

　　“九弱，你这照顾神尊，比养女儿还尽心。沐浴、喂饭、讲睡前故事、哄睡陪•睡，一刻不离，真让人羡慕啊。”

　　闻言，殷九弱怔了一瞬，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一下笑了出来。

　　“嗯，但是我现在觉得挺好的，我很……开心，她现在也很好。”

　　一身红衣的阿引故意调笑两句：“啧啧，你可真是几百年如一日地爱她，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你是一眼不看啊。”

　　想到之前离开魔界黯然神伤的那几十位王妃，阿引那时候觉得殷九弱算是不解风情里的佼佼者，现在看来这个人真的有够死心眼子。

　　一生就认定一个人。

　　“行了，这么晚找我是要做什么？不像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阿引也不再废话，神情严肃非常郑重地说道：“我决定继承青丘，我那六个哥哥姐姐都是富贵闲人，我身负纯正血脉有不得不……有该负的责任。所以下凡历练是必不可少的。这几百年来，我也闲够了，再闲下去就要废掉了。”

　　这几百年来九洲大陆剧变，她眼睁睁看着殷九弱为苍生奔走，承担责任，心里震撼后也思考了许多。

　　“嗯，你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很好的，但是冲忧师姐那边怎么说？”

　　“她当然是很支持的……所以，在我下凡的时候，希望你代我照顾照顾冲忧。”阿引眉眼带笑，极力做出轻松的模样。

　　“她是我师姐，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你放心吧。”殷九弱拍拍阿引的肩，示意她不要担心，“不过你可不能搞出什么烂桃花来，不然我第一个不饶你。”

　　“我是那种人嘛我？”阿引舒了一口气，“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阿引下凡历练那天，殷九弱带着扶清回了三十六重天，她们打扮得非常低调，但抵不过扶清以往的「人气」太高，还是有许多小仙小神认出她们来。

　　一堆人冲上来想要拜见扶清，殷九弱使了个障眼法，一溜烟儿跑不见，白鹤忘机本来跪坐在三十六重天那座祠堂里的蒲座上，为扶清默念道经祈福。

　　听到身后的动静时，一转过头就看见殷九弱牵着一个身材高挑，姿容绝世的女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镇静了三秒后，一身素衣的白鹤忘机从蒲团上弹起来，激动到有点结巴。

　　“神尊……是您吗，真的是您吗？我又在做梦？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阻止了白鹤忘机过于激动的动作，殷九弱眉眼温柔如水，比了个「嘘」的手势，“你慢一点不要吓到她，她现在身体比较虚弱，你平常心一点。”

　　听见这番话，白鹤忘机的眼泪和笑容在脸上揉成一团，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殿下，您什么意思？我没懂，”她擦干脸上的泪，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如果我不是在做梦的话，哪里做得到平常心对待，”

　　“我带她回来，是因为想到三十六重天毕竟是我们诞生的地方，”殷九弱低头看向眼周戴着黑色丝带，容色懵懂无邪的女人，“或许这儿的灵气更适合她恢复神力。”

　　“好好好，回来就好，神尊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

　　白鹤忘机发现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眼覆黑色丝缎的女人虽然目不能视，也听不见殷九弱和白鹤忘机在说什么，但她本能在这儿感到安宁和熟悉。

　　“扶清她现在丧失了五感，唯独恢复了一点的触感和触觉，所以，”殷九弱眼里满是疼惜，“所以必须有人在她身边陪着她，否则……”

　　之前有一日，她睡着后不自觉放开了扶清的手，醒来后发现女人眼角都是濡湿的眼泪，人也蜷缩成一团，时不时抽泣一下。

　　然后，那天她抱着扶清哄了很久，才哄得女人不再害怕被丢下。

　　“什么？神尊没有了五感，只能感受到触碰吗？”白鹤忘机看见扶清脸上都是带着满足笑容的，与往常那种强作欢笑的隐忍模样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哪里想得到扶清现在就跟「活死人」差不多。

　　殷九弱轻轻抚过扶清的长发，声音温柔地道：“所以我会一直牵着她的，你不用担心。”

　　白鹤忘机眼底又蓄起了满满的热泪，她强忍着哽咽，“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小殿下。”

　　或许这就是老天给予神尊重生的惩罚，有一定的思维。却无法感知这个世界，简直生不如死。

　　可她明白能再见到殷九弱，扶清一定不知道有多欢喜，这种非人的折磨便也有足够勇气抵抗了。

　　白鹤忘机一边打开大门，一边小声说道：“小殿下，里面的陈设我都维持着原样，你和神尊可以直接住过来。”

　　“好，”殷九弱牵着扶清往里走，隔窗望见庭院里半枯半开的梧桐随风一震，叶子上的露水落下来，像下了一场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