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妇人天性,总天生持有一丝柔和,不愿咄咄逼人先起争执,不如男儿果敢刚毅。
他便是看准了这点,才生了这般心思。
淮南只认长公主一人,淮南王也执掌了半壁江山,叛军眼看正行往末路,他虽在两边都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却正巧能做一个纽带。
对淮南,只用舍一个王夫的位置就能白得一大块疆土,何乐而不为?对西境,拥戴一个即将成为淮南王夫的人成为真正的少将军,更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日后就算叛军被淮南打散整编,一群无权无势、背井离乡的无根之犬也只能牢牢围靠在他这个王夫身边,互为犄角依靠,他严淮朗在淮南也能一跃成为一派首领新贵,而不是徒有空名的王夫。
有一副英俊的皮囊,再有近水楼台,他只小意温柔、浓情蜜意,又有哪个女人能抵挡住这般情爱环绕?
就算摇光公主非平常妇人,不为所动。但为人君者,行事所为需考虑全局,摇光公主是一名合格的主君,不会凭喜好意气用事。他这个王夫身后有万人拥戴,这女人也免不得要屈尊降贵,委身与他。
届时也不用他争权夺势,虽名义上王为主,夫为辅,颠倒人伦,但实则夫妻共主,他便是淮南的无冕之王……
想到得意处,不免心潮澎湃。
“我以往也是颇为看重你,只是你出身略显低微,有些可惜……不过后来我也想开了,淮南如今蒸蒸日上,殿下身份也日益尊贵,放眼天下,若谈门当户对,这匹配的人选也找不出几个。照此看,只要条件不错,殿下喜欢,其余也都不是问题。
朗儿你是我的弟子,知恩图报,又相貌堂堂,与殿下也相熟,此次若能促成西境归降,大功一件,便也抵了出身上的不足了。”
严淮朗闻言大喜:“老师当真如此看?”
郭庶捻须笑道:“这是自然,我平生所愿便是投效明主,筹谋天下,如今大业过半,有你在便能跃进一大步。且不提还有你我师徒一场,我不帮你帮谁?”
一对师徒各怀鬼胎,心思各异,明面上却是相谈甚欢。
等人走了,郭庶看着少年人意气风发、昂首阔步的背影,冷下脸嗤笑一声。
“痴人说梦,以前倒没看出是这么一个淫邪阴毒的性子,藏得倒是深,待他如亲子的嫡亲大伯也能张口就来地抹黑诬蔑,简直不为人子!”
他挥了挥手,廊下阴影里有一人凑了过来,从他手中接过了两瓷瓶药丸。
“分辨清楚,药丸分红白两种,红色的是堕假胎的,递去给乔统领,可以动手了。”
他抬起眼冷笑道:“小小年纪想得倒是极美,那我就从根上掐了你的妄念!”
说完郭庶又细细叮嘱。
“让暗巡们在坊市间布置,只放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循循诱导就行。慈公府里有乔统领混进去就够了,叫你们司长别再安插人手,把别人当傻子糊弄。之前送个暗巡小丫头到慈公姬妾身边就险些被人查到根底,可莫再打草惊蛇。
乔大勇那是老天爷赏饭吃的本事,我们商部也就他一人成功混了进去,旁人可做不到他那般……”
回了府内,严淮朗先去母亲那儿问安。
“娘,你怎还没睡?”
吴氏目露忧色,“你去见你师父,郭先生可有说什么?”
“能有什么,师父与我许久未见,白日里只说了一会儿就被老师催着去找伯父回话,夜里才有时间再去找他老人家叙旧……”
吴氏打断他的话:“朗儿,你随你大伯父一起寄到淮南的信,郭先生未反对吗?”。
“您,您知道了?”
“婚姻大事,我是你娘,你持了此念想求娶殿下,难道不应该告诉我?”吴氏皱着眉头,严肃地看着儿子。
严淮朗见此,拉着母亲坐下温和笑道:“娘,这不是大伯的建议吗?我只是还没来得及与您说。您既然已经知道,我也就不瞒您了,我对殿下心生爱慕,是有向往之心,并无冒犯之意。”
吴氏忧心忡忡。
“先前在沂州,你也不是不知道,殿下身边有阿狸姑娘,我去了淮南后,也听说殿下封王以后与阿狸姑娘情投意合。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存了以叛军大势裹挟威逼殿下与你联姻之意?我自来就教导你要知恩图报,你父亲也是赤胆忠心的坦荡君子,如此言传身教,朗儿,你可不能存了歪心!”
少年按住母亲的手,半蹲下诚恳道:“娘,你放心,孩儿不是那样人。”
“若得公主下嫁,我自会待她好,就如父亲待您一般。您先前不也说过,许是她未经历过这才行岔了路,女子与女子终归不是正道吗?若是公主愿意,一来日后家庭美满,二则又有您这样的一个好婆母,不比她跟女人厮混晚年膝下无人,凄凉无依强?”
吴氏本就觉得,摇光公主一介女子,身份尊贵抛头露面也就罢了,可与女子厮混也太过于离经叛道。但尊卑有别,加上历来所受教养又叫她不好说什么。只能牢记恩情以图后报。
现在若真如儿子所说,能叫公主下嫁,想想似乎也是件好事。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是个温和守礼又有担当的好孩子,再者有她盯着,决计不会让公主受了委屈。如此一来,既能将公主掰回正道,又可叫她不至于今后遇人不淑,嫁入豺狼门第。
想到这儿,她又犹豫道:“那郭先生怎么说?”
母亲此言便是动摇了,严淮朗志得意满,“老师当然是支持我的。”
“历来谋士最怕卸磨杀驴,最喜掌权、得主君盛宠不衰。淮南王性子和善,前者他不怕,但眼见着主君众望所归,他能不怕被后来人挤走吗?有我这个弟子做王夫,至少能保他晚年……”
“不可这么说你老师,娘之前在沂州见到了,郭先生虽放荡不羁、心思诡秘,但对公主忠心耿耿,对你也是真好,视若己出,怎能这样揣度人心?”
少年心中嗤笑,这世间人人利己、趋利避害、各怀心思,真正的忠诚直士老好人都跟他那早死的爹一样化作灰土了。
嘴上却认真地听母亲教训,笑着应了。
不出几日,叛军在将军府节堂议事时,一名将官提及京西路驻扎的淮南军队,似乎隐见大军调动,甚至还有黑甲摇光军的影子。
堂下将官争吵,有担心王军西进的;有摇头不信直道使者刚来,定不会开战,只是虚张声势的;甚至还有鲁莽提议主动出击的……
却在此时闻听外间隐隐有吵闹声响,严迥不满地喝道:“外面在吵什么?不知道本将军与众将在议事吗?”
下人瑟缩进来通报:“回大将军,是乔翁送来了几箱掺杂了金叶子的铜钱,乔夫人派人在府里分发撒钱,说是有孕了,叫大家一起沾沾喜气。”
“什么?”严迥猛地站起来,面容惊喜交加。
“请了好几个医者,都把脉确认了。”
堂内反应快的已经开始贺喜了,严迥嘴咧开拱手敷衍了一圈,一甩下摆,急匆匆就往内宅方向去了。
堂内众人谈笑感叹,只道“天公送子,不叫慈公将军绝后”,严淮朗也在人群里笑着附和。
谢绝了诸将相邀共聚宴饮,俊朗少年只言说要回府侍奉母亲,换得众人一片赞叹,随即便乘坐马车回去了。
往日清冷的街道上今天倒有不少人,马车在人群里行进缓慢。没行几条街,就听见外面拥挤的人传来嬉笑欢呼声。
“李兄,你抱着什么?我听说将军府后门有人散钱,可是真的吗?”
“你怎现在才知道?快去快去,将军夫人有喜,慈公将军即将有后,后门那一条街都有人撒钱,我还得了一只银锞子呢!”
“不是有少将军吗,将军府怎还兴师动众的?”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现在的少将军是慈公将军的侄子,大家尊称罢了,现在怀的这个才是将军亲子,怎能一样?”
“那难怪将军府喜成这样,摆了一条街撒钱!我也得赶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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