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经经谈恋爱(7)
这里聚集着新生与死亡,惊喜跟悲痛交织在一起,弥漫的到处都是。
宴好被这种氛围呛得呼吸困难,他知道自己该去咨询一下前台的护士,或者楼上楼下跑着找找,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左侧有窃窃私语,那些形容词跟随嘈杂的背景声一起传入宴好耳中,极快地勾勒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下意识抬起头,看见江暮行站在扶梯上面,额角贴着块纱布,那张好看得挑不出瑕疵的脸上有几处干涸的血迹,眼帘垂着,唇抿在一起,显得异常沉寂。
宴好如同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太阳穴,疼得一抖。
不是回家了吗?回家啊,怎么还弄成这样……
江暮行瞥到了楼下的宴好,眉头一皱,下了扶梯就阔步过去。
宴好声音哑哑的:“班长。”
江暮行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贴吧一个帖子上看到你了……”宴好垂眼,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洗过了,干干净净的,跟他平时一样,“打你电话打不通,我就想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江暮行没有说话。
宴好站在他面前,心里的恐慌不安得到缓解,窜上来的是紧张忐忑。
太冲动了。
目前他们只是普通同学,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就这么跑过来,江暮行会怎么想?
宴好脑子里装着些混乱的念头,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跟此时不相干的话:“班长,我QQ加你好友了,你没回我,短信也没回。”
字里行间有很多委屈,当事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江暮行没什么血色的薄唇轻动:“手机在家里。”
宴好说完其实就后悔了,觉得太不合时宜,乱糟糟的,得到回应还怔了下,他舔了舔唇:“伤口处理好了吧?”
江暮行鼻音偏重:“嗯。”
宴好抓了抓刘海:“那现在要做什么?回去吗?”
江暮行的语气恢复成一贯的冷淡:“拿药。”
宴好把手伸过去:“单子给我吧,我去帮你拿。”
江暮行神情漠然:“不用。”
宴好无措地放下手,扯着嘴角笑了声:“班长你跟我太见外了,同学之间帮忙跑个腿又不算什么。”
江暮行半响开口:“我伤的不是手脚,能走也能动,没废。”
宴好:“……”
“那有需要我的地方就跟我说。”
江暮行俯视他一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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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跟着江暮行排队付药费。
护士啪嗒敲键盘:“一共两百七十五块六。”
江暮行给了三百。
护士将零钱找了连同单子一起递上来,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看帅哥。
江暮行转身往取药的窗口走,把单子上的零钱倒手上,有一个硬币不小心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被一个中年人踩在脚下,等中年人的脚迈过去,他弯腰把硬币捡了起来。
一毛钱的硬币。
宴好目睹江暮行站起身,平静地擦擦硬币放进口袋里,心情难以形容,只知道堵得慌,就像是心口被一块海绵兜住了,难受得要命。
江暮行家里什么情况没人敢问,只能通过眼睛看到的知道他家境不好,过得很节俭,这是一中众所周知的事,却没人看不起他。
因为除了家境,其他方面他都是最强的那一个。
对宴好来说,江暮行是最好的。
宴好眼眶发酸。
江暮行走在前面,宴好落后两步,看着他脑后的一截黑色发根,好想抱抱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7章
宴好小尾巴一样跟着江暮行,一路跟出医院。
江暮行的伤口处理了,药也已经拿了,那他就没理由再黏着了。
日头很烈,阳光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宴好的步子迈得大了点,虚虚地挨着江暮行后背,藏在他挡下的阴影里,觉得他们很亲密。
“班长,晚上的课就不上了吧。”
前面的江暮行脚步一停。
宴好没刹住车,脑袋撞上去,鼻尖隔着衣物蹭上他背部肌肉,刷地一下从耳朵烧到脖子。
江暮行转过头:“晚上你有事?”
宴好回神,赶忙抬手去摸刘海,把眼睛里的情绪遮遮:“没有。”
江暮行皱眉:“那为什么不想上课?”
“不是不想,”宴好有种在被他爸训斥的错觉,他紧张解释,“是你头上有伤,晚上应该要在家里休息。”
江暮行沉默片刻:“我没关系。”
说着就继续往前走。
“那晚上你过来帮我辅导作业,我卷子都还没怎么……”
宴好话没说完,就看到江暮行弯腰蹲了下来,他惊慌地跑过去:“班长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头晕吗?”
江暮行抿紧唇,面部泛青。
宴好蹲在他面前,见他气色差成那样,吓得声音都不敢大了,卡在嗓子眼,颤得不行:“是不是有脑震荡?医生有没有说让你住院?你这样……”
江暮行抹把脸,打断他:“我只是有点低血糖。”
“低血糖?”宴好愣怔地看着他,六神无主,“那要怎么办?”
江暮行的呼吸微沉:“缓一会就好。”
宴好看江暮行弓着背,很难受的样子,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兜里有糖。
那颗糖递过去的时候,宴好已经下意识把糖纸撕开了,露出小半个浅绿色糖果,他还把它往上挤了挤,方便江暮行吃。
江暮行接过来吃下去,苹果的香甜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不再苦涩。
宴好一直留意着江暮行,发现他看起来稍微好了一点才舒口气:“班长,你早上五点给我发短信说回去了,现在快九点了,都没吃早饭吗?”
江暮行吃着糖,语气平淡:“忘了。”
宴好张了张嘴,视线落在他额角的纱布上面,又往下移,扫过他高挺鼻梁上的一点血迹,最后停在他指骨分明,布满生活痕迹的手上,早上不会是在忙着打工吧?
江暮行抬眼,宴好快速偏开头,眼角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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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了这么一小会,宴好脸就晒得发烫,他很白,皮肤也很嫩,禁不住晒。
江暮行站了起来,往树荫下走。
宴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指了指一处:“班长,那边有出租车,没几个人在等,我们过去吧。”
江暮行没动:“我骑车。”
“你骑车来的?”宴好惊得倒抽一口气,担心得过了头,就有点生他的气,全浸在了言语里,“怎么没打车啊班长?你那样骑车太危险了,要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抓车把手,路上车又很多,万一再出个事……”
江暮行淡声道:“拦不到车。”
宴好嘴唇轻微一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坐上出租车,宴好就给他爸打越洋电话:“爸,我暑假要学车。”
宴明城那边是半夜,不久前才忙完一堆工作,刚睡着就被儿子吵醒了,他也没发脾气:“去年过年,我跟你妈都提议你学车,你不肯,说要等上了大学再做打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宴好望着车窗外极速倒退的街景:“想学。”
“行,那你学吧。”
晏明城打哈欠,“等你考了驾照,爸爸给你买辆车,牌子随你选。”
宴好抓起刘海往后捋:“我要防震功能强的。”
司机不经意间看一眼后视镜,发现少年竟然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只是那里面没有光亮,也没温度,阴沉沉的,配着眉心那颗朱砂痣,显得有些妖冶。
冷不丁地对上视线,司机心下一惊,没有再看。
电话里宴明城问:“防震?”
“嗯,防震,”宴好微闭着眼靠在后座,“爸你有推荐的吗?”
宴明城沉吟道:“那就路虎吧,车型你挑个喜欢的。”
“要是你拿不定主意,我跟你妈到时候商量着给你点建议,最后你再做选择,先这样,爸要睡了,你在学校乖一点。”
挂了电话,宴好翻着江暮行发过的短信,一条条的翻,眼前晃过他低血糖发作的一幕,心脏有点疼。
宴好想,以后出门身上要多带几块糖,还有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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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行打开家门,面对他的是一地狼藉,他早已习以为常,漠然地拎着一袋药走进去。
周翠从房里出来,满身酒气:“小暮,你头上的伤医生怎么说?”
江暮行关上门,扶起歪倒在地的椅子。
“妈妈不是故意的。”周翠心虚又局促的站在墙边,拢着一头凌乱长发,“妈妈就是,就是昨晚看了个电视,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喝了些酒。”
江暮行把桌子摆正。
“不生妈妈气啊。”周翠走过去,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往他额角伸,“让妈妈看看你的伤。”
江暮行避开她的手。
周翠脸上的讨好跟愧疚时间就凝固住了:“妈妈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你还想要怎样?要不你也往妈妈头上扔个啤酒瓶,让你讨回来?”
江暮行冷眼一扫:“有意思?”
周翠抱着胳膊往后缩了缩:“小暮,都是妈妈的错,妈妈知道你平时很辛苦,周末早上要打工,回来的时候一定很累,是妈妈喝多了没看清,把你看成你爸……”
“不对,这不是妈妈的错,都怪你爸,是他害的,不是他,我们娘俩不会过成这样。”
周翠又走近几步,呢喃着说,“儿子,都是你爸的错。”
江暮行收拾着脏乱的小客厅,一言不发。
周翠的音量拔高:“我跟你说话,你为什么都不回我?”
“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德行,你跟你那个死去的爸一个德行。”她的声音尖细,发着疯强调,“一个德行!”
江暮行拿扫帚扫地上的碎酒瓶:“下午我送你去疗养院。”
“疗养院?”周翠先是愣了下,之后是满脸惊恐,“我不去!”
江暮行面无表情。
周翠抖着手点根烟:“疗养院是关疯子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去那里?“
江暮行平铺直述:“治病。”
“治病?治什么病?我好得很。”
周翠抚开脸颊边的发丝,露出很有风情的眉眼,脸上是讽刺的笑,“你就是不想管我了,嫌我是累赘,给你丢人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这样会遭天谴的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