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经经谈恋爱(110)
宴好边听边跑神,a大不是终点,是新的开始,看来大学要更努力才行。
他想追上江暮行。
高一报道那时候,宴好觉得一中很大,现在毕业了,觉得一中很小。
逛一逛就逛完了。
小店是开着的,宴好有些惊喜,他买了两根老冰棍,跟江暮行一人一根,在太阳底下吃着走着。
“好晒啊。”
宴好吸溜两口快要滴下来的冰棍水,把棒球帽的帽檐往下压压,眉眼全藏进阴影里:“班上的门锁没锁?”
“没锁。”江暮行带他走到树荫那里。
宴好跟江暮行进了教学楼,两人并肩上楼梯,楼道里阴凉一片,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绿色心情多好吃啊,小店老板怎么不进了呢?”
“回去的时候买一点。”
“那我还要赤豆。”
宴好咬着冰棍,声音模糊:“说起来当年你给我买绿色心情,把我给激动的哦,要不是你在旁边,我连袋子跟小木棒都舍不得扔,洗洗收藏。”
江暮行的身形略微顿了下。
宴好上了三楼,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跟上啊班长。”
江暮行听闻这个称呼,眼底闪过短暂的恍惚。
班上的门是开着的,没人,宴好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侧着坐,背靠墙壁跟窗户。
江暮行要迈近,被宴好阻止了,手指指前门那边的座位。
“你别过来,你坐你的位子。”
江暮行看他。
宴好也看江暮行,眼里写着期许跟祈求。
江暮行脚步一转,去了前面。
宴好支着头,从这个角度看着江暮行的背影,入了神,那些迷茫的,懵懂的,无措的,彷徨的,清晰的……许多回忆瞬间跑了出来,他的鼻子有一点酸,嘴角却翘起来。
“回头。”宴好喊,声音很轻,又酸有甜地黏在唇齿之间。
江暮行有感应,回过了头。
时光霎那间定格。
午后的教室里洒满金色日光,后面的黑板上还写着倒计时0。
高考必胜。
青春不留遗憾,青春万岁。
宴好吃完冰棍,找了一截粉笔头,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两个大字,再见。
写完最后一笔,他把粉笔给江暮行:“学神,给学弟们留点儿人生格言什么的。”
江暮行接过粉笔,在宴好的字旁边写了个句号。
“再见”变成“再见。”
宴好愣住:“就这样,没了?”
江暮行把粉笔抛向前面的讲台,用行动告诉他,没了。
“你也太敷衍了。”
宴好说完叹息:“长得帅的人,写的句号都这么迷人好看,魅力四射。”
江暮行:“……”
宴好继续夸,直把江暮行夸得待不下去。
“走什么啊,再待会。”
宴好拉住江暮行,踮起脚在他耳边笑:“接个吻先。”
于是两人接了个老冰棍味儿的吻。
宴同学意犹未尽,舔着嘴唇看男朋友,两眼□□的,蕴着水光:“好想要教室play。”
江暮行面无表情地吸气,把人大力揉进怀里,吻了很长时间。
三点多,宴好跟江暮行准备回去了,走在前往大门口的路上,隐约听到说笑声。
江暮行没在意。
宴好好奇地望了望,瞧见两个女生在告白墙前拍照。
纪念自己曾经的暗恋,逝去的青春。
宴好的记忆盒子冷不防地裂开,窜出一个片段,瞬息间在眼前绽放,鲜活而明亮,他放在口袋里的手蜷了下,呼吸乱了:“江暮行。”
江暮行尚未言语,宴好就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去了告白墙那边。
两个女生还在拍照,见到江暮行,脸都是一红,互相推搡着,说悄悄话,羞涩地偷看,然而谁都没上前打招呼。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毕业前或毕业后勇敢一回。
两个女生走了,宴好靠近告白墙。
红的黑的蓝的黄的颜色布满整片墙,字迹跟字迹纵横交错,乱糟糟的。
宴好在原地没动:“我在这上面写了一句话,你找找?”
江暮行挑眉。
宴好直直看他:“找找啊。”
江暮行迈开脚步,平稳走至告白墙右后方,屈指在一处字迹上点点。
宴好下意识走过去,视线贴着江暮行的食指移动,看清字迹的内容,眼睛猛地睁大。
时间隔的有些远,他记得自己在这上面留过话,却忘了具体位置。
江暮行是怎么看也不看就找到的?
宴好实在是想不通,就找江暮行要答案。
江暮行的目光落在告白墙上。
宴好瞥一眼自己写的东西,瞥江暮行,又去瞥那句话。
——江暮行,毕业前我一定要拿下你!
宴好写的。
那时候的字还很丑,感情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告诉任何人,只敢在这里装逼。
江暮行还在看。
宴好的脸上发烫,正要说话,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因为你写这句话的时候,”
江暮行手指着不远处的老梧桐树:“我在那里。”
宴好不假思索道:“不可能!”
“当时是冬天放学,你偷偷摸摸开手电筒写的。”
江暮行回忆着那一幕,面部线条有几分柔和:“写完就推着车跑了,不知道骑,挺傻。”
宴好窘得抬不起头:“那就算你看到我了,也不会看到我写在哪,天黑了都。”
江暮行动动眉头,他只看到了大概位置,在一片混乱无比的字迹找出想要的东西,费了些时间。
“你的字丑得可爱。”江暮行说,“好认。”
宴好心里的小鹿在荡秋千,他的字确实丑。
至于可爱,男朋友亲口认证的,那就是可爱。
宴好忽然问:“你有没有写什么?”
江暮行面不改色:“没有。”
宴好看不出他的心思:“真没有?”
江暮行的神情依旧没丝毫变化:“走吧。”
宴好黏黏糊糊地跟在他后面:“到底有没有嘛?要是有,赶紧趁这个机会告诉我,以后可能都不回学校了……”
江暮行没在告白墙上写东西,他只是逐字看完宴好写的那句话,心口滚烫,幼稚地一笔一划描了一遍。
还有就是,骑车的时候差点撞到树,回去一夜没睡。
光阴在走,少年时代所剩无几,万幸可以拥有想拥有的人,一起迈入青年阶段。
阳光正好,人生还很长。
第九十一章 番外
江暮行曾经听陈丰问他那几年有没有崩溃过, 当时他没回答, 神情漠然。
他崩溃过,只有一次。
就是在遇到宴好的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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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05年07月12号,天空被大片大片的阴云捂了一个白天, 却迟迟不见雨水降下来。
到了晚上,空气都像是被火烧过, 很烫,吸进肺腑时闷得慌。
江暮行一天没怎么吃东西, 低血糖犯了,他脚步虚浮着把自行车放墙边,难受的蹲在桥底下, 布满冷汗的身体一阵阵痉挛, 脸色青灰。
为了还债,妈妈这次想卖掉一个肾,他及时发现了, 偷偷阻止了, 下次呢?
下次她要做什么?
他还能不能发现?要是不能,会怎么样?
江暮行弓着瘦削的背,眼眶血红, 眼泪无声掉下来,沾满一脸。
起先他只是咬着牙,喉咙里滚着哽咽声,压抑着,后来情绪逐渐崩溃, 痛哭流涕。
不知道怎么走下去。
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却已经变得灰蒙蒙的,看不到希望,没有光。
就在江暮行快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水面上传来一声清响。
“嗵”
接着又是一声,小石头被丢进了水里,掀起一小片水花,很快就消散了。
江暮行知道桥底下还有别人,他仓皇止住哭声,想走,却在站起来的途中眼前一黑,又跌坐了回去。
有脚步声靠近,停在他面前。
那个人在看他。
大概过了十几秒,响起一个声音,很稚嫩,年纪似乎跟他差不多大,或者还要小一两岁。
“哥们。”
江暮行没抬头,也没回应,不认识的人而已。
耳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个说话的人坐在了他的左边。
“我刚才听到你哭了。”
低血糖来带的反应还在持续,江暮行浑身有些脱力,头晕目眩,四肢冰凉,他想让那人闭嘴,却觉得脑袋有千斤重,动弹不了。
那人问:“你没事吧?”
江暮行的呼吸声沉重混乱,像破旧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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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香》的前奏突然在桥底下响起,搅乱了周遭的沉闷。
“丛丛,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不在家,出来逛逛。”
“吵个屁,见不着面,怎么吵,我这个月都没跟他们吃上一顿饭,呵,滚吧你。”
“……”
耳边的声音时飞扬时阴郁,江暮行晕眩的感觉慢慢褪了,体力跟温度一点点回到四肢百骸,他下意识把脸从臂弯里露出来,看了眼旁边的人。
是个很秀气的男孩子,看起来比他小,刘海被随意抓在指间,样子不是很清晰。
这时桥对面有车开过,车灯打出来的那束光从男孩的方向掠过去。
明暗瞬间在男孩脸上交织,他微微眯着眼,眉心一点朱砂红在江暮行的瞳孔里一闪而过。
江暮行怔住了。
男孩继续讲电话:“没事挂了啊。”
“行了,你上我的号,帮我做一下任务,等我回去一块儿打本。”
男孩挂了电话,扭头笑:“哥们,你盯着我干什么?”
江暮行放在腿上的手指猛地一抖。
男孩发现了什么,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对着江暮行照照。
江暮行听见他吸气的声音,伴随着惊讶的问声:“你,你受伤了啊。”
“卧槽,你胳膊上缠的纱布怎么红了这么一大片,伤口裂了?”
江暮行抿着没有血色的唇,觉得他很吵。
还说脏话。
可能是感觉手电筒对着人照不礼貌,男孩就给关了。
桥底下恢复原来的昏暗。
男孩挠挠头:“被混混打了?”
江暮行没说话。
男孩当他是默认了,别扭地安慰道:“你比我还瘦,好像也没我高,以你的体型是干不过别人的,能跑就跑。”
江暮行依然没出声。
这一年家里发生重大变故,一切都支离破碎,他没睡过一个好觉,瘦脱形了,现在又有伤,哭成那样,被以为是遭到了欺凌不起来。
男孩说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他就垂眼玩起俄罗斯方块。
江暮行闭着眼,衣服湿了被体温烘干,夜风一吹,凉意往毛孔里钻。
“喂?”
肩膀冷不丁被拍,江暮行骤然绷紧身子,发出警告且排斥的低喘。
男孩愕然了好几秒:“需要我带你去医院吗?”
江暮行摇头。
男孩又挠头:“要不还是带你去吧,你出了事,我就是嫌疑人了。”
他指指桥底下:“这地儿都是证据。”
江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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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把手机揣口袋里:“很晚了。”
江暮行不语。
“哥们,我也不是什么学习雷锋好榜样的人,跟你说这么多,就当是我吃饱了撑的。”
男孩站起来:“你早点回去吧,洗个澡睡一觉,又是新的一天。”
江暮行胳膊上的伤隐隐作痛,要债的上门打的,能忍他都忍了。
只要有希望,他就能坚持下去。
但是没有。
也许有,只是还没出现,江暮行自欺欺人的想着。
男孩走了。
江暮行背靠墙壁,望着护栏外的水流。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去而复返,看着江暮行叹气。
“我俩差不多大吧。”
男孩坐回原来的位置上面,把拎在手里的购物袋放一边:“你哪个学校的?”
江暮行察觉男孩的视线落在他的裤腿上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磨破的,洗得泛白,也起毛了,他没注意过。
除了裤子,衣服跟鞋子也很旧。
贫穷的味道浸透一身。
这一刻,江暮行感觉他在男孩眼里的形象丰富了起来。
家里很穷,生活窘迫,被欺负,弱小,可怜,凄惨。
江暮行动了动抿着的唇。
男孩凑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