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经经谈恋爱(111)
江暮行不能接受陌生的气息,他后仰一些跟男孩拉开距离,面部僵硬。
男孩退开,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斟酌着说道:“哥们,说真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谁哭成你这样。”
“就我们现在这个年纪,人生长着呢,不管出了什么事,天都不会塌下来。”
“我发小常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就看你愿不愿意过去,有时候你以为的过不去,是你没迈开脚……”
江暮行心想,这家伙是真的吵。
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天边炸开“轰隆”一声巨响,憋了一天的大雨倾盆而下。
男孩的话声停下来,从桥底下伸头看看,喃喃道:“这么大雨,我没带伞。”
下一刻他就收回脖子,打开购物袋。
江暮行的怀里一沉,是瓶汽水。
“给你。”
男孩自己拿了一瓶,仰头喝了几口汽水,“嘶”了声,自顾自地接着玩俄罗斯方块。
江暮行垂眸看那瓶汽水,有一点发愣。
桥底下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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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雨意外的并没有持续多久,温度却降下去了,不再那么闷。
“哥们,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又下起来要完。”
男孩咕哝了一句,匆匆站起来走了,这次没有再返回。
几分钟后,江暮行撑着地要起来,余光无意间撇到男孩没带走的购物袋,心里生出一个猜想,他快速摸出手机打开,借着光亮去看。
猜想被确定。
购物袋里有一摞钱。
江暮行回过神来,发现第一张纸票底下压着纸条,他拽出来摊在灯光底下,目光看过去。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应该是铺在手上写的,笔迹很飘。
——哥们,这一万块钱你拿着,命就一条,务必珍重。
江暮行捏紧纸条,他哭的时候把那个男孩吓到了。
怕他会想不开的自杀。
江暮行是不会自杀的,崩溃绝望了都不会那么做,他只是找不到光,前途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路。
他往下看,那男孩还给他留了一句话。
——黑夜就是再漫长,再难捱,也会有天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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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行把那笔钱带回去,放进了抽屉里。
那个男孩的穿着矜贵,一万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甚至很快就忘了。
江暮行却不能忘,也不能动那笔钱,他想找到男孩,把钱还回去。
然而现实太残酷,入冬的时候,周翠的精神出问题需要治疗,江暮行在书桌前站了一夜,眼里全是血丝,天亮时,他打开了那个抽屉。
之后江暮行就一边打工还债,一边零零散散地攒钱。
等他攒到一万,还是没找到那个男孩。
江暮行没有放弃,他每天有空就去那条路附近走动,从桥底下经过,或者坐下来待一段时间。
那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过去。
江暮行还在坚持寻找那个男孩。
起初那是他的原则,钱必须一分不少地送还。
直到他梦到那个男孩。
找不到,又忘不掉,原则在日积月累中变成执念。
那颗小朱砂痣嵌进了他的整个青春期。
江暮行无数次从梦里醒来,胸腔被后悔的情绪胀满,酸涩到无以复加。
当初他为什么不回应那个男孩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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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09月10号,高一报道。
江暮行的轮廓长开了,个子窜到一米八多,体格也脱离青涩,高大挺拔。
很多人往他这边看,小声议论,他面无表情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忽然停住,血管里的血液在凝固一瞬后沸腾起来,心脏狂跳。
不远处的槐树底下有个纤细少年,穿一身运动服,模样清秀干净,他一边跟同伴说着什么,一边剥浅绿色糖纸。
少年歪头用手背蹭蹭脑门,眉心小痣惊艳至极。
江暮行用力闭了下眼睛,少年还在那里和同伴说话,嘴里含着糖果。
风把他的发丝吹乱,他整理刘海,表情有几分散漫。
真实而鲜活。
那一瞬间,江暮行听见黑暗碎裂的声音,有光照进了他的世界。
人生的路在这一秒变得清晰明朗,就从他脚下蔓延出去,直直延申向那个少年。
第九十二章 番外2
晚上七点多, 自习室里乌泱泱全是人。
数院新生除了一个生病请假的, 其他人都在,周围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氛围不亚于高三晚自习。
宴好趴在桌上, 脸压着课本滚过来,滚过去。
江暮行放下笔, 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宴好抖了抖,差点喘出声, 他一边观察其他人,一边把手放江暮行腿上。
江暮行的呼吸微顿。
就在这时,前面的徐茂拿着书回头, 向江暮行请教一道题。
宴好没把手拿开, 还在江暮行腿上弹棉花。
江暮行绷着脸写演算步骤。
徐茂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发现江暮行突然停笔,他以为是解不下去了, 抬头却见对方面色古怪。
宴好凑头看江暮行解一半的题:“这题谁会啊。”
徐茂一个十九岁的大小伙子, 头顶快秃了,他揪揪稀少的头发:“江暮行能解的吧。”
宴好扭头看江暮行:“能行不?”
江暮行全身肌肉猝然紧绷。
徐茂没发觉什么异常,他苦哈哈地说这周上课都不在状态, 听不懂了快要。
宴好有感而发:“我也是。”
徐茂一言难尽:“大二说死也不选基础数学。”
宴好投过去一个苦难战友的眼神:“先撑到大二再说吧。”
徐茂:“……”
“没事,再不行还能申请转系。”
徐茂自我安慰完说了句:“江暮行,你以后肯定会做研究的吧。”
江暮行闭口不言。
宴好替他答了:“no。”
“他跟我说过,要么选数学和应用数学,要么是信息与计算机, 硕士转金融。”
江暮行没反驳。
徐茂诧异地睁大眼睛,转而一想,作为牛人中的顶牛,人生不需要解释。
话题又绕回那道题上面。
宴好跟徐茂你一言我一句,根据江暮行的解题思路展开讨论,很快就卡壳了,没法讨论下去,开始吐槽这个痛不欲生的专业。
吐槽归吐槽,宴好手也没停,在自己的地盘肆无忌惮。
一直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的江暮行突然拉开外套拉链,把外套脱下来往腿上一扔。
动作的力度跟幅度都挺大,给人一种仓皇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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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眨眨眼:“怎么了?”
江暮行的额角隐隐要绷青筋。
宴好单手撑着头,无视他的警告:“热啊?”
江暮行的下颌线条收紧。
宴好“唔”了声:“秋老虎是挺猛的。”
“还好吧,”徐茂说,“早晚凉。”
宴好扬扬眉:“这两天晚上也没见多凉快。”
江暮行忽地抿紧薄唇,及时将一声闷哼咽了下去。
宴好垂眼笑起来,不是形式化地扯扯唇,是真的在笑,白皙秀气的脸上是一片桃花色,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角眉梢染上几分媚态。
徐茂看愣了。
江暮行徒然把徐茂的书合上丢给他。
徐茂回神:“不接着讲了……”
“吗”字因为江暮行的一身低气压卡在嗓子眼,不敢发出来。
徐茂一脸莫名起拿走了书。
江暮行侧过头,面色严厉冷峻。
宴好对着他笑,眼里流光溢彩,十分艳丽诱人。
江暮行的喉头上下攒动,眸色深沉,不要闹。
宴好无辜,我做什么了吗?
江暮行按了按太阳穴。
宴好把手拿上来,食指放进嘴里,牙轻轻咬着,舌尖扫过。
江暮行阖起眼帘,一阵胀疼。
“是不是很想冷静冷静?”宴好体贴的说,“那就帮我把作业做了吧。”
江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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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自习回去,宴好就被江暮行收拾了一顿,蔫了吧唧地裹着被子。
江暮行给他把书跟纸笔拿过来,放枕头边。
宴好声音哑哑的,喊废了:“我都这样了,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写作业?能不能好了啊大哥?”
江暮行不疾不徐道:“明天要交。”
宴好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可怜兮兮地抓着江暮行的衣角:“哥,我不行的,我真不行。”
江暮行没什么表情,一副无动于衷样:“怎么不行了?”
宴好掰手指头:“腰酸,腿疼,前胸后背也疼,头还被你顶到了床头板上。”
江暮行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知道我禁不住招,还不长记性。”
宴好闻言,依旧潮红的眼睛瞪圆:“其他时候不说了,这回是你先惹我的好不好?”
“你没事捏我腰干嘛?不知道那是我的敏感点,一捏就要命?”
江暮行难得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宴好一看男朋友这样,就跟吃了仙丹妙药似的,“蹭”地一下站起来,借着床的高度加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气势汹汹。
“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江暮行的面部微抽:“是。”
”既然是你错了,那就要负责到底。“
宴好把自己的两本书踢到床沿,意思就是你看着办。
江暮行无奈又宠溺地凝视着他。
宴好顿时就腿软了。
江暮行耐心安抚道:”作业要你自己做,才能掌握到相关的知识点,否则会跟不上,我只能讲给你听。”
宴好垂下眼睛看天蓝色床单,半晌跟他撒娇:“那你抱着我讲。”
话音刚落,就被江暮行抱离了床。
江暮行一手托着他,一手捞起床沿的书本,转身去书房。
宴好两条手臂挂在江暮行的脖子上面,虾米般窝在他怀里,鼻尖蹭蹭他的肩窝。
当初填志愿的时候,宴好问江暮行选的哪个专业,江暮行说是数学。
宴好在落笔的那一刻被江暮行拦住了,让他自己选。
本来说好的同意他报一个专业,又反悔。
江暮行还说不管宴好被录取的是哪个专业,他都会争取跟A大商议调过去。
那宴好只能选了。
宴好没有特别喜欢的专业,都差不多,无所谓,他就把江暮行可能喜欢的化学,数学,物理,电子,计算机,管理,生物这七个专业各写在一张纸条上面,团成团抓阄,最后抓到的是数学。
选的是服从调剂,怕被退档。
宴好想的是,反正先进A大的大门再说。
但是宴好竟然就直接进了数学系,天注定。
所以说,数学这玩意就是再魔化,跪着也要念下去。
好在有大神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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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的思绪回笼时,江暮行已经把他放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面。
江暮行将书本翻开。
宴好感叹:“诶呀,有种皇帝批奏折的感觉。”
“皇帝奏折批错了,不会有谁敢说一个字,”江暮行说,“你作业做错了,拿到的分会让你哭。”
“……”
宴好拽住转身的江暮行:“去哪啊哥哥?说好陪我战斗的。”
江暮行睨他:“给小狗冲牛奶,拿零食。”
宴好笑:“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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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番外3
宴好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全靠江暮行给他讲解, 他先做自己会做的。
江暮行在旁边打电脑。
键盘被敲打的啪嗒啪嗒声响像美妙的音乐,勾着宴好的心神。
“你的作业都做完了?”
“嗯。”
“不翻翻书?”
“翻过了。”
“再做点题?”
“……”
江暮行无奈:“我在出题。”
以为他在玩的宴好愣了下:“什么?”
江暮行敲着键盘,视线落在屏幕上, 简明扼要:“兼职。”
宴好喃喃:“兼职?”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快速起身走到江暮行身边, 凑头看电脑。
有十几道选择题,都是高三的复习知识点, 宴好的记忆开关打开,那些备考的日子全涌到了眼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江暮行把他的手牵住, 拇指的指腹摩挲他的手背:“心里平衡了?”
宴好装傻:“什么平衡不平衡的。”
江暮行叹息:“要是你在写作业, 我在玩电脑……”
宴好窘得一张脸通红,霸道地捂住江暮行的嘴,不让他往下说。
江暮行吻吻他的手心, 轻咬了两下。
宴好的手一颤, 呼吸变得紊乱黏湿:“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做完呢。”
江暮行拿下他的手:“去吧。”
一派的冷静淡然,完全看不出是撩拨人的那一方。
堪称闷骚中的王者。
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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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很大,东西多却不乱, 整齐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