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17)

“诶，你也别这么丧嘛…”
“我也只是认清现实而已。明晚周末，出来喝一杯吧，这次绝对不坑你。”
“行，到时候发我时间地点。”
“OK。”
挂了电话，莫一鸣心情这才好一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西装，等一下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个澡把衣服给换了，再舒舒服服睡个觉吧。
他对季牧原确实不应该再抱有什么执念了，就像陈晓刚才说的总该有个结局，况且他和季牧原早在上次聚会的时候就了结过了。

下午五点，烟雨蒙蒙。莫一鸣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沿着被雨水浸湿的石板路不紧不慢走着。他的鼻尖都是雨后青草的味道，放眼望去道路两边的树木也悄悄冒出了嫩芽，春天准备来了。
到小区门口，他驻足停步，在裤袋里掏了掏不见门禁卡的影子。仔细想了下他应该是出门的时候忘记了，父母这时候也不在家，只能到门卫室刷脸了。
刚转身往门卫室那边走去，他余光瞥见了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定睛望去时当场愣住了。
那是个英俊又有点忧郁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袭黑色的西装站在树下，任凭雨滴将他的发梢和外套晕湿也没有丝毫反应，眼神固执地看着莫一鸣的方向，嘴唇微抿未发一言。
莫一鸣皱眉，怔怔地看着他，有点颤抖地问：“季牧原，你在这儿……干嘛？？”

第四十一章
直到莫一鸣走到他跟前，季牧原这才反应过来。撇开视线，他看了看自己停在一边表面早就积满水滴的车。
“我就是刚好路过，想起来还有事，先回去了。”说罢季牧原朝莫一鸣轻轻颔首，他迈出长腿就打算往自己的车走，可却被莫一鸣猛地给拽住了。
“季牧原，你到底来干嘛？！”心脏鼓噪地跳动，莫一鸣拽着他手臂的手加重了力道。这种时候季牧原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他的头发甚至他的衣服几乎全湿了，还硬说自己路过，莫一鸣绝对不相信！
背对着莫一鸣，季牧原没有回头，他抽回手臂试图挣脱莫一鸣的牵制。
“只是路过，来这边办点事而已。”说着，他继续抽回手臂，但是他越是用力抽回莫一鸣也抓得越用力。
“莫一鸣，放手…”另一手覆在莫一鸣的手上，季牧原只要用力挥开就能摆脱对方。他的手比莫一鸣的大，也比莫一鸣有力，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的。
摇摇头，莫一鸣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明明刚才才做好的心理建设，在看到季牧原的瞬间全部坍塌。季牧原一定是来找他的，一定是！这可能是他么之间唯一的机会了，他绝对不能放。
“季牧原，你转过身来！”只要想到季牧原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莫一鸣连说话的气息都不太稳。
“没什么好看的，我…”垂着头颅，季牧原挣脱的力道已经变小了。从莫一鸣的角度看去，只见他冰冷白`皙的侧脸和轻颤的睫毛，几缕发丝被雨水浸湿垂落在额前。
“季牧原！你转过身来给我看看！”莫一鸣都急了，前向跨了一步想看看青他的脸。季牧原意识到他的意图骤然用力挥开莫一鸣的手大步往前，说什么都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暴吼一声他的名字，莫一鸣也不管他们就在小区门口身子往前一扑把季牧原死死抱住。
“季牧原你他妈的到底在怕什么？！你要是需要我就像那天那样开口啊！！”
定在原地，季牧原再也无法动弹。皱着眉看着不远处湿漉漉的沥青路，任由阴阴绵绵的细雨飘落在他的脸上，很快就汇聚成水滴从他的脸颊滑落。
葬礼结束，人散了，父亲的遗体也被推进了火化炉最后变成一盒骨灰。母亲抱着骨灰盒恸哭，他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把母亲送回家后整个脑子一片空白，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原本这个时候他该陪在自己家人的身边，可他却开着车跑了出来。
漫无目的的行驶，最后他竟然开到了莫一鸣家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脑中莫一鸣全是他在葬礼上见到魏唯时候的表情。
那双一双明亮的眼眸全是破碎的光，再后来他笑的时候里面只剩灰败。在那刻季牧原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胸口阵阵刺痛。
他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喜欢的人？高中的时候这样，十年后也还是这样。
车里太闷，他的大脑太吵，两个季牧原在他的脑中进行激烈博弈。愤懑懊丧地捶了下方向盘他冲出车外，让冷凉的雨水拉回他逐渐失控的理性。也许因为雨太小，也许因为还不够冷，两个季牧原又开始争执。
父亲刚火化你不能这样，快回去。
难道你真想继续错过吗？
快回去！你不能待在这！
再等十分钟……
季牧原！快回去！
不，给我点时间
季牧原！你会失控的！
我只看一眼
不行！你会失控的，绝对会！快回去！！
只一眼就好……
结果他任性地等了好几个十分钟，可他要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明明只要一通电话就能解决地事情，他却没用手机，只是静静站在雨中等待着。
如果再过十分钟莫一鸣还不来，那他就走吧，这是他的命。索性上天垂怜，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莫一鸣出现了，看到他的那一刻，季牧原感受到了神的眷顾。

第四十二章
够了，真的一眼就够了。季牧原一眼未发，只是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微微垂着头边思考边走路样子，看他翻着口袋找门禁卡，看他发现忘带门禁卡沮丧的表情，只要这些就够了。
刚刚发誓了不能再贪心，但他又再一次食言了，放纵自己放肆的呼吸有莫一鸣的空气。
最后他不仅转过身去看莫一鸣，还跟着他回了他的家。被他拉着手腕走在他身后，季牧原真想紧紧抱住他，他多想拥有这个人，想到无法克制。

搭乘电梯上到16楼，莫一鸣一直拽着季牧原的冰凉的手腕没松开过。他们什么话都没说，打开门莫一鸣一直把他推到了浴室里面，给他开了热水又拿了一套干燥温暖的衣服。
“你全身都湿透了，先洗洗，不然要感冒了。”
顶着湿哒哒的头发，季牧原怔怔地看着他，环顾四周这才确认自己确实进到了莫一鸣的家。高中的时候，他来过两次，十年过去莫一鸣还住在这。
被季牧原那双过于执拗明亮的眼睛看得有点发慌，莫一鸣有点不大自然地抚了抚自己的后颈。
“那瓶是沐浴乳，另带一瓶是洗发水，你先洗吧…”
说着他摸摸鼻头打算离开浴室。刚才一时脑热把季牧原给带回自己家了，路上他也是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太冲动，可不管怎么看都不能放着那样的季牧原不管。
就在他快走出浴室的时候，他突然被人从后面结结实实地给抱住。莫一鸣当即浑身僵硬，眼睛瞪得老大。这个拥抱并不温暖，浑身都冒着湿冷的水汽，莫一鸣还是为其心跳不止，因为后面那个人是季牧原。
好在季牧原没有抱太久，低低在他耳边说了句“谢谢”后他就放开了莫一鸣，还顺势把他推出了浴室，“砰”一声他把门给关上成功阻隔了两人。不这样的话，季牧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
走到花洒下，他任由热水冲刷自己的全身，衣服也没脱，不一会热水就浸透他的所有的衣服温暖至他的肌肤。刚才的寒气全部被驱散，温暖得不可思议。
张开自己空空的手掌，季牧原在回想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次这样的机会，明明莫一鸣就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可他一次又一次让他从自己手中划过。
说是温柔不过都是借口罢了。人一旦遇到自己太过喜欢的事物就会变得患得患失，甚至恐惧，只能通过保持着距离克制由于太过靠近就会失控的感情。
不由得想起了他差点失控的第一次，要是他当时吻下去该多好…

高二时候他们班拿了第一名，当时全班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比赛一结束，校队就来挑人了，他毫无疑问进了校队。
回头看了看莫一鸣，季牧原也把他给拉上了。他知道莫一鸣肯定也是想进校队的，看了一下其他人的水平，只要他再多练习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没和别人提起过的是，他只是想再和莫一鸣一起打篮球而已。
于是课外活动时间和放晚自习的时间，他又像之前那样对莫一鸣进行特训，只不过这次是他主动。
季牧原记得很清楚，那晚上的星星很亮，夜风也很舒服。他们悄悄翘了半节课晚自习偷偷溜到比较偏僻的球场练习带球过人。
身为后卫，控球运球这类基本功得更扎实才行。
“然后有很多类似的假动作可以晃掉对方，重心放低，熟练地右手切球，胯下运球，背后运球，这些都只是基本的。”
“你可以像这样，用眼神做假动作，也可以晃动身体做假动作，反应要快。”
季牧原一边拍着球一边和莫一鸣面对面讲述并亲身示范。借着不远处球场的灯光，他们只隔一步的距离，四目相对紧紧地看着对方。
“像这样，左边右边左边右边，我的眼睛是往左边看了，身体和肩膀也往左边倾了，但是，你看我的脚尖没动，下一秒…”刚说完，季牧原运着球大跨步往莫一鸣左边突破，不一会儿又华丽丽来了个三步上篮。
又被季牧原过掉一次，莫一鸣发出了不爽地嗷叫。
“刚才那个再来一次，我肯定能拦住你。”
“呵呵，行啊，多少次都可以…”
结果他们那晚上都在练同样的招式，每次季牧原都能轻易地突破莫一鸣，轮到莫一鸣进攻时又几乎100%地抢断，失败太多次后来莫一鸣直接抱着球开始耍赖了。
“啊啊啊，季牧原你他么鸡贼了！你怎么这么多花样啊！”
“是你太耿直啦，很容易被看穿。”
“我不管，我这次肯定过你！啊啊啊——”长嗷一声莫一鸣怎么也晃不掉季牧原，眼看他就要发力进攻了，莫一鸣干脆直接抱起球朝季牧原整个人撞去。
“嘿嘿嘿，你这是犯规…”莫一鸣有点苦笑不得。
“谁他妈管你！被你过了一个晚上我都憋死了！”抱着球，莫一鸣横冲直撞，硬是把篮球当成了橄榄球在打，哪里有空隙就往哪里撞去。
发现空档，莫一鸣嘿嘿一笑，立马跨步突破。季牧原见状立马过去阻拦，结局就是莫一鸣用力过猛把他给撞到在地，自己也摔在他身上。
那时候的莫一鸣长个子了，个子蹿到一米七五，体重也有一百二十多斤。季牧原被当成人肉垫子前后背都被撞得有点疼，当场低嚎了一声。
“你这家伙犯规啊…”他话还没说话，扑在他身上的莫一鸣刚好抬头看他，两人的脸几乎快贴到一起，眼睛对这眼睛，鼻子对着鼻子，连嘴唇都快贴到一块儿。
距离太近，他们被放大的对方给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对方莫名噤了声。
不断地眨着眼睛，季牧原发现莫一鸣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很圆很明亮，双眼皮也很明显，而且睫毛还挺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