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12)

被自己boss点到名的卓尼冲莫一鸣颔首，两人算是正式打了照面。
这个面谈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除了他们达成初步共识，后来他们还探讨了天乐药业目前存在和面临的一些问题，例如物流方面成本过高、仓储数据如何清点与账面核对，将来的销售模式等问题。
莫一鸣他们原本都是注会，专业知识过硬，又都在国内大所待过，应付这类场面对他们来说不算难。况且还有从业将近15年的林伟森坐镇，纵使莫一鸣一开始觉得这项目有些复杂，却也完全不害怕他们做不来。
午饭时间到了，季牧原开口邀请他们到办公室顶楼吃饭，林伟森一开始婉拒，可季牧原依旧坚持。
“林经理不需要客气，这是我们食堂师傅做的，就相当于工作餐一样，并没有破费之说。”
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林伟森最后答应了，四人也跟着季牧原他们坐电梯上到顶楼。
已经是下班时间，他们交谈的内容也不似刚才那么公式化。电梯里面不算宽，站了好几个大男人马上就显得有些拥挤。
莫一鸣和同事站在电梯里面，而季牧原在中间靠门的位置，挨近了发现他和他们的身高差更明显了。
林伟森仰头看着高出他们大半个头的季牧原不由得感概道：
“听小莫说季总念书的时候是学校篮球队主力？”
“嗯对。”应了声，季牧原的视线顺势朝里面的莫一鸣飘去，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又被cue到的莫一鸣有点尴尬地看他然后微微垂下眼帘，他之前也就简单和同事交代了自己和季牧原的同学关系，至于打篮球这事是周浩肯捅出来的，莫一鸣也就不得不一起和他们解释了。
“年轻人打篮球好，个子长得也高。季总应该和我们小莫一个年纪，真是年轻有为啊。”
其实林伟森像季牧原这么大的时候，只要想着怎么养活自己就行了，而季牧原就已经背负了成百上千号人人的生计，这个压力不是所有28岁的人都能承受的。
“真羡慕老季总，培养了您这么优秀的接班人，他此时就可以退居二线闲云野鹤了。”
听完他这句话季牧原微微一怔，弯了弯嘴角，眉眼的笑意却是淡了些。
“家父听后会很高兴。”
到达顶层，季牧原率先走了出去，在外面等他们。几人一同走着，聊着一些工作和生活中的琐事，拉近彼此关系。期间，办公室的一个副主任走到林伟森身侧，低声对他说：
“林经理，往后别再我们季总面前提老董事长了，老董事长癌症晚期，已经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好几个月，情况很不乐观。”
林伟森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表示抱歉。趁身边没人的空档他才一脸严肃的问起莫一鸣这回事。
“你怎么事前不告诉我们季牧原他父亲癌症晚期住院了呢？”
惊讶地瞪大眼睛，莫一鸣也是第一次听说季牧原的父亲病危这件事，一时间他表现得也茫然慌乱。
似乎，季牧原之前从未和他们提起过这事，不然为什么同学圈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二十九章
吃饭的时间莫一鸣一直都没吭声，脑中都在想刚才听到的事。偶尔看一眼一如往常的季牧原，他觉得胸口非常闷。
从前，季牧原就是一个特别会隐忍自己的人。
高二那年的篮球赛四强，对手早就打听清楚他们班的主力和战略，所以四强赛第一场的时候他们就采用三个人包夹季牧原的策略，基本上只要球在季牧原手上，立马就会有三个人去缠着他，季牧原根本无法施展手脚。
上半场他在禁区强行上篮，结果对方四个人一起扑他，裁判当即吹哨犯规，同时季牧原也被撞倒在地。队友同学围上来询问他有没有事，季牧原笑着摆摆手只说擦伤了一点，不碍事。
和裁判申请了暂停，因为季牧原已经被盯死了，他们必须换战略。他们听着季牧原的部署，把进攻得分的任务换到了高进和莫一鸣身上，自己暂时做一个诱饵，伺机而动。
跟着季牧原打篮球打了一年多，他们的水平都提升得不错，虽然季牧原是大杀器，但他们也不比对手弱就是。事实证明，更改战略很成功，他那场比赛大比分取胜。
一直到比赛结束季牧原才说自己回教室拿点东西，莫一鸣说要和他一起，可季牧原笑着推拒不让他跟着，莫一鸣这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把季牧原从头打量了一遍，他手臂伤的几道擦伤有点瞩目。
拧着眉头，莫一鸣追问他搞什么神秘，季牧原无奈之下只能告诉他实情，说他其实打算去趟校医那里拿点擦伤药膏，莫一鸣一听更要跟着一起了。季牧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甩甩背包应允了。
到了校医那里他才知道原来之前那一摔季牧原把脚给扭了，脱了袜子后他左脚的脚踝已经肿得老大。莫一鸣看到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回看季牧原的脸和脚踝，一股无名怒火顿生，想冲季牧原发火可又硬生生憋住，他当时又气又心疼。
都伤成这样了还在场上蹦达了20来分钟，怎么有人这么折腾自己？！看着校医给他冰敷脚踝的画面莫一鸣觉得难受，整个过程皱着眉瘪着嘴一言未发。
冷敷完，医生又给季牧原开了些药让他回去自己擦。季牧原听从医嘱把药都塞回自己的包里，告别医生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医室，他这才发现莫一鸣情绪的异常。
怎么了？季牧原回头等他。
莫一鸣站在原地看他，反问道。
季牧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没你就不行？
季牧原一愣，不知道莫一鸣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有啊，你们都很好，和你们打球很开心。
你开心个屁！脚都肿成这样了，逞什么能啊？！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没有你就赢不了？！
虽然是气话，但季牧原听完也明白了莫一鸣要表达的意思。朝着莫一鸣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季牧原伸出长臂唤他过来。
医生说不要对伤员发脾气，你刚才没听到吗？
听到才有鬼！现在才使用伤员特权太狡猾了，莫一鸣被他这样马上就像个被戳爆的气球那样瘪了下去，不甘心地瞪着季牧原，他选择妥协。
两人并肩走着，季牧原看着莫一鸣还是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把他搂紧怀中使劲揉他的头。
我真的没什么事，下场比赛就好了。

事实证明季牧原确实没骗人，几天后的比赛他的脚踝果然消肿了，然后他们在冠军争夺赛中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拿到了第一名。

思绪翻涌，季牧原脚踝肿得老大的画面在莫一鸣脑海中依旧清晰。再看一眼季牧原，只见他起身说到外面接个电话，不一会莫一鸣起身也跟了出去。
到了外面不自觉寻找季牧原的身影时，莫一鸣又觉得自己有点鸡婆。是他自己说要保持距离的，那他现在又是在干嘛？？
找不到季牧原，莫一鸣有点烦，沿着走廊往天台那里去，他又想抽烟了。
路上无意间听到走过他身边的女职工聊天，莫一鸣立刻改变了方向往走廊另一头走去，他听到她们说季牧原在那。

等他到另一头的天台时果然看见季牧原正和几个下属在说点什么，中午阳光很好，季牧原笼罩在阳光之下整个人似乎在发光，他的头发，他的脸颊，他的西装，整体像幅画那般好看。莫一鸣又有点看呆了。
注意到有人来，季牧原反射性抬头，看到是莫一鸣后他朝几个下属作了暂停地手势，然后在原地等他过来。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时机貌似不太对。
“没事，本来就是吃饭时间。”
舔了舔唇瓣，莫一鸣抬眼看他，想了一会儿怎么组织语言才开口。
“之前出电梯的时候，对于你父亲的事情我们经理非常抱歉，他事先并不知道，我……”
期间莫一鸣一直到看着季牧原的眼睛，他以为季牧原会像平常那样嘴角微弯淡笑着说没关系，可这次季牧原没有。他平静地看了莫一鸣很久，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莫一鸣，你以前不是这样安慰人的。”

第三十章
正午的阳光从高空倾泻而下，明晃晃地照得人有些刺眼。莫一鸣惊讶地看着季牧原，印象中他是不会用这种表情说话的人。
季牧原的眼睛是那种标准眼，不大不小，双眼皮，眼角略微钝圆，眼白和眼珠分明，每当他轻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像是荡漾在湖面的月亮，明亮且温柔。就算是他面无表情看你的时候瞳仁也温润带着水光，仿佛蕴含着无限地深情。
莫一鸣当时就是被他这双眼睛蛊惑的，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喜欢他之后都不敢过多与他直视。
在他的记忆中季牧原一直是一个强大且可靠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没见他着急过，一直都那么从容淡定，再棘手的事情交给他也会让他迎刃而解。
那现在季牧原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表明他需要他么？？
莫一鸣不懂，他是真的不懂了。就像以前他觉得季牧原应该也喜欢他，可却被人一句“对不起，做了让你误解的事情”给拒绝，那瞬间他对季牧原所有的信赖土崩瓦解。
原来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季牧原，十年后再见他更是不了解了。
“季…”
刚想说点什么，可季牧原却低下头垂下眼帘阻隔了莫一鸣的视线，待他再抬起头时还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季牧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抱歉，说了奇怪的话，我父亲确实病重，所以最近我的压力有点大，你别在意。”
季牧原越是笑得风轻云淡莫一鸣越是觉得不对劲，他想像以前那样逼他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情，可他又以什么立场那样做？
抿了抿唇，他只能说些客套生硬的场面话。
“没有，你…也别太焦虑，现在医学很发达，也许将来会有转机。”
“嗯，谢谢。”
“……不客气。”
为什么这种情况还要道谢？！整个对话都让莫一鸣觉得非常难受，一呼一吸之间都非常不顺畅。究竟要怎么做，他们才能恢复到当初那种明朗的状态？
“回去吧，你同事也应该差不多吃完了。”
“嗯…”
应了一声，莫一鸣跟在季牧原身后，明明两人距离这么近，可就像隔了一个时空。说到底是他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友谊，他根本就不该自作主张表白，让两个人都深陷泥沼。
就在两人准备回到室内的时候，莫一鸣下定决心再次叫住季牧原，他说：
“季牧原，之前一味的把我的感情强加于你很抱歉，一味的避开你我也很抱歉，但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和我说，我尽力…”
背对着莫一鸣，季牧原静静地听着，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就在这时候他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突兀的铃声中断了莫一鸣的话语，看到来电他轻轻蹙眉一下眉头，不得不停先接通电话。
“梁医生，你好。”
莫一鸣的耳朵很敏感地捕捉到了“医生”二字，他十指交叉站在季牧原身后，十分安静地等待。
中间一段时间季牧原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最后他才低低说了句：